庐州城
深秋
南望街是一条老街,位于庐州城边缘地区,整条街都是三四十年的老建筑,无富裕人家,以至于到了近夜时分,仍未有几家掌灯,又是秋雨绵绵,显得冷清异常。
南望街前头黄昏时节就掌起了灯,灯光比起其他家却亮的多,是老街居民中唯一的读书人家。
发出亮光的屋子却不豪华,多有破败之处,屋里头并无装饰品,两间屋,外间掌着明灯,却因为窗户多有小缝隙,吹的油灯摇摆不定,多有摇晃。
远离窗户桌子前端坐着一身棉衣长衫的年轻人,瞧着十七八的光景,手里正捧着《孟子》默记不停,桌上还摆放着几本圣贤书。
坐在一旁的母亲正低头缝补着衣服,大概是怕孩子出去受冻,母亲缝了又缝,密密麻麻,时不时抬头瞧瞧读书的孩子,嘴角露出着满足的微笑。
年轻人终于把《孟子》读完,已是深夜,年轻人慢慢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几本圣贤书摆放整齐放到了一旁的行李包袱中,顺势接过母亲手中缝补好了的棉衣,小心的放到了圣贤书本上。
待年轻人系好包袱后,母亲从床头拿出了一个小包,里面放着母亲平日里积攒的几两碎银,母亲小心的交到了孩子手中,郑重对着孩子讲到:“圣贤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寒窗十年不易,友谅定要博得功名。”
陈有谅郑重的点了点头,寒窗十年不易,对于母亲更是不易,家中贫困,没钱供陈友谅读书上学,士家出身的母亲就亲自教陈友谅读书写字,十年下来,邻居都说陈友谅吃苦好学,可又知母亲的辛苦?
陈友谅出身贫苦,更痛苦的是不知道父亲是何人,小时候搬到南街后,受尽了白眼欺负,本是大家闺秀的母亲却硬生生的为陈友谅撑起了一片天地。
母亲知晓陈友谅聪明伶俐,宿洗不梳十年寒窗定可取得功名,陈友谅瞧见母亲岁数不大,两鬓却早已经白发华生,两眼一红,瞧罢便跪了下来,口中说到:“陈友谅定不负母亲期望,定考的功名回来接母亲享福!”
庐州离京都距离遥远,陈友谅想要考虑功名,就必须年前出发,赶在春考之前才行,否则又要等三年。
再一日,天还没放晴,再加上昨夜秋雨绵绵,路上行人并不多,陈友谅告别母亲后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庐州府州试时点了十几名士子前往京都考取殿试,除了陈友谅外,还有几名贫苦士子,陈友谅没走多久便瞧见了相识的面孔,家境相同,将来又有可能同在官场当职,彼此想见自然是客气融洽。
可惜好景总被破坏,陈友谅几人还没有走多久,后方便传来了马踏声音,陈友谅知道是那几名富贵人家的士子,他们不用宿洗不梳十年寒窗也可以轻轻松松得到去殿试的机会,甚至过不了殿试依旧没有问题,因为他们的长辈会为他们铺好路。
这几名富贵纨绔早就瞧见了陈友谅等人,贫苦的士子瞧不起他们纨绔只知道用家里的钱,这些纨绔心里又怎么可能看得起贫苦士子?
富贵纨绔为首的是庐州二把手的儿子,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模样,三百来斤的模样,胯下的宝马本可以日行八百,可到了这纨绔的胯下竟止不住喘气。
他瞧见陈友谅等人竟然正大光明的讨论将来如何如何,心中已经是庞然大怒了,贫贱人家也敢在官道大放厥词!
这位陈姓纨绔眼珠一转,当下已经想出了惩戒陈友谅等人的理由了,他朝身后同行的纨绔们使了个眼神,策马奔到了陈友谅等人身旁,好不容易停下马后笑眯眯的朝着陈友谅等人打招呼到:“啊,原来是几位年兄啊,刚才在讨论什么啊?”
陈友谅身边等人瞧见是陈姓纨绔,心中已经是怕了一半,老实回答到:“刚才与几位年兄讨论将来要在官场相互照应来着。”
陈友谅没有做声,他不信原来就横行霸道的陈姓纨绔会给自己这一行打招呼,黄鼠狼会给小鸡打招呼吗?
果然,陈姓纨绔一听说到:“什么?我没有听错吧?”说罢还掏了掏耳朵,顺便把耳屎弹向了眼前几人,可怜马下的贫苦士子,涨红了脸却没法作为,陈姓纨绔说罢小眼一眯,黑下了脸大声讲到:“什么东西!不是士族家庭,也敢再官道大声讨论士子官道!是不是想反了!”
陈友谅同身边人只得面向北边跪了下来,现在虽然只要是读书人都可以称士子,然而士子一词原为像陈姓纨绔这样的官子弟或者祖上考取功名的才可以,所以无论陈友谅等人多么不愿意都不能反抗,否则按照朝廷的法律就是造反了。
陈姓纨绔等官场子弟瞧见陈友谅等人跪下后纷纷大笑起来,正待嘲笑一番的,身后却传来了暴喝声音,闻声看去却是庐州第一把手叶当独生子叶琛,身为庐州最大的子弟自然也有机会上京赶考,叶琛纵马跑到了陈姓等纨绔跟前,斜眼瞧着跪下的陈友谅等人,他虽然也瞧不起他们,不过瞧不起的是没有骨气的样子,说一句就下跪如何自称傲骨铮铮圣贤门下?
叶琛扭头对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纨绔们笑道:“几位年兄,也是去上京赶考的?”
“是是是,和大公子一起。”声音很是谄媚。
听到纨绔讨好的声音,叶琛笑嘻嘻到:“稍微一夸,一个两个的尾巴就上天了。”
纨绔们自然知道叶琛是嘲笑他们是狗,却不敢做声,谁让叶琛是庐州城的第一纨绔呢?
叶琛嘲讽完纨绔,又扭头看向了陈友谅等人,冷声说到:“都给我起来,可别跪出毛病,到了京城还让人笑话我庐州待士子不周!”
贫苦人家士子本就穿的少,大冬天跪在地上这么长时间,一个两个早已经东摇西晃,此时听到叶琛一言相互搀扶起来,几乎把感激都写在了脸上,陈友谅瞧见心中却陡然觉得几乎充满了悲哀,也更加了他出人头地的决心,高位者可以随意的决定低位者,而山外更是有山,只有不断的向上爬,只有真正的成就高位才能不受制约!才能傲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