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斜睨了我一眼:“重要的人,男的女的……不会是江裘吧?”
“是男的不错,不过才不是江裘那个肥肥,我一开始把江裘错认成他了。”
江执听见是个男的,一脸不爽道:“谁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吃味儿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的眉心,有一颗朱砂痣。”
江执一愣:“朱砂痣?”
我含着口兔肉,嚼字不清道:“是啊,弄了半天,江裘那肥肥眉心的居然是胎记,你说气不气人?”
江执干咳了两声道:“阿九,虽然不知道你找那人做什么,不过我眉心倒是有过一颗朱砂痣。”
……
“你……你说什么?”我愣怔的看着他,江执修长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眉心的那道疤痕道:“我下生眉心带着一颗朱砂痣,不过道士说不祥,便被我亲手剜下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眉心那道疤,怎么会……
其实仔细想想,江执与周郎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样的清高淡泊,一样的不甘平凡,还有那股清朗俊逸的气质。
“居然是你……”
想起在九江发生的一切,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周郎就住在隔壁,我眼瞎天天缠着江裘不说,还看江执不顺眼去找他麻烦。
怎么也想不到江执会是周莲生,我为之努力了万年的周莲生……
江执被我看的一脸不解:“阿九,世间眉间有朱砂痣的不止我一个……”
“就是你,就是你!”我上前圈住他的胳膊,靠在他消瘦的肩膀上,“世间也许还有别人眉心有朱砂,可是在九江,气质与他如此相像之人,就只有你,不会有旁人了!”
“那人,与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前世的恩公。”
江执松了口气,还好是恩公……
江执像火堆里添了把柴,看着火光,江执恍惚记起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有一只白狐一直守着他,会是前世的人记忆么?
“你说是我那便是吧,总归我是记不得的。”
与我的激动相比,江执一脸淡然,是啊,就算他是周郎,他早已将过去忘的干干净净了。
我与他将兔子解决掉后,坐在火堆前,看着庙外夜雪,我靠在他肩上,有些硌的慌,但心中从未有过的踏实,江执开口道,“阿九,你会唱歌么?”
“会。”
当初在青丘,就有一只灵鸟精,人称妙音,几乎每日都能听见她的歌声。耳濡目染,我便也会了几首。
想了想,我便挑了首应景的,缓缓开口。
求当年七分才力,将你描摹无虞。
难现锦绣字句,折煞玲珑词笔。
不甘愿默认是我江郎才尽。
陈言勿去又何用闲人提醒。
越记得清晰,越难求神似。
搔首至发落,方有一句得。
检点旧书册,已入古人歌。
夜半深雪对坐,满面尘世烟火。
问你能读懂几回合。
不捧出肺腑怎知心头血犹热。
既相逢不妨挑灯呵手照山河。
有些话道破一半忽又沉默。
听寒寺钟声请野佛。
从不在意消磨却恐惧被埋没。
谁拨开春草寻底下两道车辙。
曲早离了口那琴弦还颤着。
愿我们侥幸被记得。
谁能记得
爱和占有间界限有多细瘦。
是否小过眉峰里藏墨暗钩。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昔在眼前时,万言尚未够。
而今分两地,一字也觉偷。
何来满腹闲愁,难觅一眼风流。
理什么浮名身后留。
若长相守不过你拈花我把酒。
酒醒后能否赏我个好梦如旧。
你不先去怎知我相随在后。
红尘白雪世上一走。
从不在意消磨却恐惧被埋没。
谁拨开春草寻底下两道车辙。
曲早离了口那琴弦还颤着。
愿我们侥幸被记得,谁能记得……
我一遍遍唱着,江执倚着身后的土地泥像,双目闭着,耳畔是他均匀的呼气。
庙中四面透风,燃着火依旧很冷,这样他都能睡着,他为了赶来救我,日夜兼程,想来是累极。
轻抚上他憔悴的面容,我低语道:“你说你到底欠了我什么,上辈子你救了我一命,还因为我被村民排挤,这辈子又为了我,放弃了你的大好前程,你本应该是百姓口中的英雄,如今为了我变成了笑柄。”
他依旧闭着眼,看样子睡的很沉。
我继续说道:“我又为你做过什么呢?守坟?你前世的尸骨不知在哪,为渡你去青丘修行万年?眼看到最后一步了,到底是失败了。下凡寻你还认不出你,还和你做对。说是为了你留下来,到底拖累你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真讨厌!真该死啊我!”
熟睡中的江执猝不及防的伸出手,很大力的搂住我道:“好吵……”
我一愣,居然忘记他潜眠了,“你……你都听见了?”
他依旧闭着眼,声音低哑道:“能遇见你我就很知足了,为你付出我心甘情愿,永远不会后悔,我相信,周莲生亦从未后悔过。”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深……
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亦不后悔。
我鼻尖儿一酸,欲开口,被他打断道:“睡吧。”
“我不困,你这几日一定很累,先睡吧,我看着火。”
至少,我还能为你做点事情,总该让你睡个安稳觉。
他睡着后,我守着那火堆,彻夜未眠。
翌日,江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我们收拾好东西后,上马继续狂奔起来。
赶了一上午的路,我与他到达一个名为南湖的小镇,租了间客栈,梳洗一番后,换上平民百姓的粗布麻衣。
用过饭后,后江执道:“咱们先在这里租个民房住上几日,等天气暖些咱们就找个没人的深山,或是空谷盖自己的房子,养些鸡鸭什么的,这些日子先采买些需要用到的物什吧。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江执,你真的做好准备,同我过平凡人的生活了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放弃了什么?”他本来可以拥有的太多了。
江执:“我知道,我放弃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是和你比起来,值了。”他顿了顿:“还是说,你嫌弃我从官老爷变成个小老百姓了?”
我忍不住笑道:“是啊,就是嫌弃你。”
他突然靠近:“真的假的?”
我不禁脸红了:“假的……”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列举了一连串假设:“你就算变成臭乞丐,变成癞蛤蟆,变成死乌龟,变成女人,我也不嫌……唔……”
江执实在听不下去,堵住了我的嘴。
脑中突然又浮现出万年前,和周郎在村外看着村里放烟花,脑子里七彩绚烂炸开一般。
江执就是周郎……
我好开心,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