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笔会已近尾声了,要炮制的东西炮制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了好几回了,各人的嘴里便开始发骚。你没法不骚,极度紧张后的疲惫不消说,单是那感觉上的一种小小的缺憾就让你不好正经。最先道出这心声的是老a,他特别会表达感觉,你这里刚刚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他那里就很准确并能上升到一定高度地表达出来了:“操!这次笔会一个女的也没有!真是够呛!”
“就是哩!怎么就一个女的也没来呢?”
“这是对我们莫大的不信任!”
老a的心眼儿好啊,他还能设身处地:“哪怕来个不会写的呢,到时候咱也能帮她写个小中篇儿!”
预定的骚呱儿是早已啦得重复了,各人便想追求真实,就像传奇不想读了想读传记一样。
“你们得每人说一个自己办的恶心事儿,真实的,不带虚构的那种!”晚饭的时候,老a酒喝得不老少,这时候已经醒酒了,脸色苍白,脑瓜格外清醒:“狗日的老b!上回他讲的自己的恋爱故事就非常不真实!让写小说的说件真事儿真他妈的难啊!”
老b这会儿不在屋,他出去了,坚持他的“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去了。屋里人不多,就老a和小c、小d,很有些讲真实的氛围。
小c想了一会儿说:“要求倒是挺明确,必须是自己办的、真实的、还要让人恶心的事儿,三层意思,咹?”
老a说:“对,三层意思!”
“那你先来个典型引路,给我们做做榜样如何?”
“行!”
老a就讲开了。
一
“你们先说咱长得怎么样吧?”
小c说:“还行!”
小d说:“一般化吧!”
“咱现在是一般化,小时候可不一般化哩!那时候咱这里——”他捏捏自己的腮,“胖乎乎的,这里——”他又摸摸自己的眼:大大的,脸盘儿,方方正正的。那时候咱也就是十四五岁,正上初中一年级,有段时间不知咋的,咱的嗓子突然沙哑了,唱起歌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出话来都不像自己说的了,咱挺紧张,就去让校医瞧。那校医是女的,长的真是没治了,特别是眼睛那个迷人,就跟没睡醒似的,真他妈惺忪!走起路来那就款款,怎么长的来!重要的是她还姓毛,咱那时候以为毛不是随便可以姓的,她姓了,咱就崇拜得要命!
那时节,咱一进医务室,她盯着咱看了一会儿,然后像突然睡醒了似的,眼睛放着光:“怎么了,你?”
“嗓子不好!”
“我看看!”她一手拤着咱的脖梗,一手捏着咱的腮,让咱仰起脸来“啊——”
她的手那么柔软,那么滑腻!而且咱还闻到了她身上的一种暖洋洋的气息,咱就很舒坦地“啊——”完了,她说:“没事儿,是变嗓儿!”
“变嗓儿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一下:“每个男孩子都要变的!变了嗓儿就是大孩子了,就是男子汉了!”
咱一听,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同时也就顿悟了许多事情,怪不得这段时间净做些让人脸红的梦呢!敢情咱是大孩子了,是男子汉了!
“你姓刘是吧?”
“是!”
“跟刘主席一家子哩!”
“你不是也跟***一家子吗?”
她还挺谦虚:“***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就像***真是她家的什么长辈似的。
她大概不忙,想找咱说话解闷儿:“听说你很聪明?”
“一般化吧!”
“也怪可爱!”她说着,两只手就一手一边儿捏住了咱的腮,还把脑门儿抵到咱额头上,嘻嘻地笑,像逗一两岁的孩子似的。
咱让她捏得口水流了出来,挣脱开,倒退了两步,她脸红红地:“也怪调皮!”
“我怎么调皮了?”
“你说蝙蝠是老鼠吃了盐变的是吧?把你们生物老师气得够呛!”
咱想起生物课堂上大家一块起哄的场面,特别好玩儿,“哧哧”地笑了。
“你还管教你们俄语的毕老师叫毕塞毛!”她不等说完,就笑得“格格”的,一边笑着就又把咱搂到了她的怀里,咱趴到她肩上,也笑得“格格”的。
咱那时候个子不高,咱站着跟她坐在椅子上差不多高,咱趴在她肩上笑,就看见了她雪白的脖颈和一大片处在阴影里的脊沟,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在什么地方骚动,咱一下不笑了,她又将咱推开,表情很严肃:“怎么了?”
“我该回去了,快上课了!”
“好,你回去吧!”
咱刚走到门口。她又把咱叫住:“我特别喜欢你,以后常来玩儿啊?”
那天晚上,咱就做了个很恶心的梦,醒来若有所失……
老a不作声了。小c很失望地:“这就完了?就这么个恶心法儿呀?”
小d说:“就是!这怎么能算恶心呢?一点儿都不恶心!”
老a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咱因为做了那个梦,觉得亵渎了毛校医,在一段时间里就没到她那里去,有时候在路上老远看见了,赶忙就折弯儿溜。有一回,她在路上把咱叫住了:“你干嘛老是躲着我?也不到我那里玩儿!”
咱脸红红地:“我又没病,找你玩儿干吗?”
她又捏住了咱的腮:“咱们是朋友啊!”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跟你交朋友不好!”
她又笑得格格地:“你还怪复杂哩!没事儿,我吃不了你,去玩儿吧,啊?”
那时候,咱住校,隔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咱为了像个男子汉,对那个恶心梦若无其事,这个星期六下午,咱就到她那里去了。她挺高兴,把咱领到隔壁她的宿舍里,给咱倒水拿糖吃,然后就让咱坐到她的床沿儿上,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盯着咱看,咱让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拘束得要命,脸肯定是红了。她见咱脸红了,也一下拘谨起来,起来坐下坐下起来了好几次,然后就摆弄手里的钥匙串儿。那钥匙串儿上有一个很好看的小金鱼儿,玻璃制品,乌黑的眼,红的身子,金色的鱼鳞,咱那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金鱼儿,她见咱眼睛放着光,一下意识到什么:“喜欢吗?”
“喜欢!”
“那我就送给你!”
她就转着圈给咱往下拿。在那之后的若干年里,每当想起她,咱就记起她从钥匙串儿上往下拿小金鱼儿的情景,一圈儿一圈儿,哗啦哗啦……
完了,她将桌子上的镜子翻转过来给咱看,那里面夹着一张一岁左右的小男孩的照片,挺可爱:“你说他像谁?”
“看不出来!”
“像不像你?”
“像我?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因为你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你瞧这眼、这鼻子!”
“他是谁?”
“我儿子!”
咱吃了一惊:“你儿子?”
“是啊!”
“你有儿子了?”
“有啊!”
“他在哪里?”
“在他姥姥家呢!半年多不见了,真想啊!”她说着,脸红了一阵儿,眼泪叭嗒叭嗒地就掉下来了。她的泪珠儿那么大!一滴一滴的闪着光,就像宝石一样,从她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咱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找咱玩儿哩!怪不得喜欢咱哩,还捏咱的腮!
那时节,咱见她哭了,心里怪不是味儿,就将脸探过去:“你捏我的腮吧!”
她一下抱住咱的脑袋,就狠劲地亲起来,亲咱的眼,亲咱的嘴,一口一口,带着声响,像要把咱吞下去似的。咱那是第一次让一个漂亮女人亲,可一点也不来情绪,只觉得让她堵得透不过气来,她的泪珠渗到咱嘴里还怪咸。她亲咱亲得时间很长,咱一下烦恼起来:“你、你算了!”
她不好意思地将咱松开:“怎么了,疼啊?”
“你怎么会有儿子呢?你这么好看,这么年轻!”
她格格地笑着,一拧咱的腮:“你这个小傻瓜儿,小坏蛋儿呀!”
那之后,咱无端地懊恼了好长时间,对这么漂亮的女人有儿子想不通。这说明她也是有丈夫的了,一想到她丈夫就更是生气。
后来咱才知道她丈夫也是个医生,去西藏支边快一年了,再过一年才能回来。若干年之后咱就理解了,她当时是双重地想,既想儿子,又想丈夫,想得有点熬不住了,神经兮兮的了。
咱无端地懊恼过一阵儿之后,想到她既然结婚了,对她就不一定像对姑娘那样尊重得那么神圣!跟她相处就不一定那么拘束,就可以大大咧咧一点儿,心里又一下子无所谓起来。就像一件新衣服洗过几水之后,不需要格外地小心了一样,生出些想破坏她点什么的情绪来。她那里咱就常去,给糖就吃,倒水就喝,她捏咱的腮,咱就拧她的胳膊。咱拧她,她吃了一惊:“你?”
“谁让你光捏我?捏得我淌口水!”
“你是个危险人物!”
“你才危险啊,还啃我!”
她脸一红:“你这个小坏蛋儿呀!”
咱们学校的操场挺大,医务室就在操场的旁边儿独门独院着,离教室和宿舍有很长一段距离。那时节正是调整时期,操场都改成了菜地,毛校医出来进去都要经过那片菜地,有时她抄近路走畦脊,她那好看的身子款款地走在万绿丛中的菜地里,像踩钢丝一样,手臂还摆动着,就让咱的心灵无端地受一些震动。
这年暑假,各班都分别留了些人轮流管理菜地,咱离家远,先留了三天。当时咱很愿意留,可吃了晚饭回到宿舍一看就剩了咱自己,咱害怕了。咱知道这校址原是一片坟地来着,偶尔还能刨出些人骨头来,咱就去了医务室。毛校医看见咱去了,眼睛一亮:“咦?你还没走啊?”
“留下管菜地,你也还没走啊?”
她愁眉苦脸地:“不知走不走得成呢!说是还要学习几天!”
咱一下高兴起来:“你不走就好了!”
她奇怪地看咱一眼:“不走好什么?”
咱鬼使神差,不知怎么就说出一句:“你走了我会想你!”
她一下把咱抱住:“真的?你会想我?”
那一会儿,咱心里生出一种依恋的柔情:“真的!”
她吻一下咱的腮,眼圈儿红了:“谢谢你,我的好……弟弟!”
远处响了一声雷,天黑上来了,其实还不到黑天的时候,只是阴罢了。咱从她怀里挣脱开:“我去偷黄瓜!”
她一笑,像经常偷似地:“等一会儿,天还不黑,小心让人看见!”
我俩就等天黑。咱心里像预感到会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要发生,心里别别地跳,还直想撒尿。
一道亮光闪过,下雨了,咱一下冲进雨幕里,她在门口喊着:“哎,伞!”
咱撒完尿去摘黄瓜的时候,她也打着伞过来了,还拿着个小网兜儿,咱将摘好的黄瓜装到她兜儿里,说:“我再去摘点西红柿!”
“算了,雨这么大!”
雨不大,风大。山雨乍来风不小,风刮雨斜,尽管她打着伞,可当我们回到屋里的时候,她的身上也全湿了。
她孩子似地格格地笑着,递过一块毛巾:“快,擦擦脸!”
咱就擦脸。她掀开箱子,扔给咱一件花衬衣,“快,把衣服换了!”
咱刚要解衣扣儿,猛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她则看也不看咱一眼,刷刷地就把衣服脱了,就剩下了胸罩和裤头儿,咱那是第一次见知识女人的光身子,那么白细,那么丰腴!咱真是让她诱惑得够呛!她迅速换好衣服,见咱还愣着,说声:“看什么,快换!”完了梳她的头去了。
咱就换上了她的花衬衣。
咱淋得比她厉害,裤衩也湿了。她梳完头,看见咱穿着花衬衣,刚要笑,猛然发现咱的裤衩还湿漉漉的,又找出一件三角裤头儿:“给!”
咱转过身去,刚脱了裤子,她又端过一盆水:“来!冲冲脚!”
换好了衣服,咱啃黄瓜,她吃西红柿。她吃得嘴发红,咱啃得嘴发绿。“你啃得那么响,咔嚓咔嚓的,真好听!”她说。
“谁让你光拣软的吃?”
“那就来根硬的!”她也啃黄瓜了。
外边的雨声小了,我俩一下子沉默了。屋脊上汇集起来的水溜儿倾泻到屋檐下的芭蕉上,嘣嘣响,咱的心也嘣嘣的,好大一会儿,咱才不情愿地:“我该回去了!”
“你班上留了几个?”
“三个,那两个离家近,回去了!”
“就你自己?”
“嗯!”
“不害怕?”
“害怕有什么办法?”
“那就别回去了,跟我作伴儿!”
“行!”咱答应得很痛快。
她宿舍里就一张床,但很宽,她就让咱先躺到床上,放下蚊账,然后才开始脱衣服:“不许你看,看了害眼儿!”
她又这里那里地洗了一通儿,拉死灯,钻进蚊账里来了。
咱又闻到她身上那温暖的气息了。黑暗中,咱紧靠着墙,身子蜷曲着,唯恐什么地方触着了她,她的头发搔到了咱脸上,怪痒痒的,也不敢动弹,她似乎察觉出咱的困境,抚摩一下咱的头:“别拘束,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咱放松一下,将身子固定在另一个姿势上,可一小会儿又累了,还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叫了一声:“小a!”
咱假装睡着了,不答应。
她又叫了声:“小a,你睡着了吗?”
咱还是不答应。
不一会儿,咱觉得她的手指悄悄地摸咱的肚子,并朝着那个地方作着努力,咱动了一下,仰卧着,想让她摸起来方便些,可她的手马上缩回了:“你没睡着呀?”
咱“噗嗤”笑了:“睡着了!”
她一下将咱紧紧抱住:“你这个小坏蛋儿!”
她就教咱干了那件恶心事儿。
她还挺惊讶:“你会了呀?”
“我是大人了!”
……
二
小c还张着嘴,聚精会神地听,见老a不吭声了,不过瘾地:“完了?”
“基本上完了!”
“这怎么是恶心呢?根本就不恶心!”
“后来呢?”小d问。
“倒杯水!狗日的光竖着耳朵听,连杯水也不给倒!”小c急燎燎地就去倒水了,端到老a面前:“给,说恶心事儿还有功!”
“不听算了!”老a认了真,生气了。
小c马上赔着笑脸:“开句玩笑,何必当真呢!”
小d也在敲边鼓儿:“就是!快说吧您哪!”
老a擦擦嘴角上凝固了的唾沫,喝口水接着说:“咱干了那件事之后,挺后悔,也挺恶心,觉得毛校医像睡不醒的病秧子似的,一点都不漂亮,这种变化真是奇怪得很!”
小d说:“与年龄有关,那时候你还小啊!”
“也许是!”过完暑假开了学之后,咱好长时间不照她的面儿,有时在路上老远看见了,她喊咱,咱也不理她。有一回打预防针,非去不可了,待轮到咱的时候,她拽着咱的耳朵,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等着!”
打针的时候,她就推得特别快,疼得咱眼里流出泪来,针眼儿好几天不消肿。还有一次,她要捏咱的腮,咱把脑袋一扑棱,她就扇了咱一耳光:“你这个小流氓!把那个小金鱼儿还给我!”
咱就把那个小金鱼儿还给了她。她脸色那个难看啊!
打那我俩记了仇。赶到咱高二的时候,“文革”开始了,马上就有大字报揭发她是“资本家的臭小姐”,“专干腐蚀无产阶级接班人的勾当”,咱心里紧张得要命,怕别人怀疑咱让她腐蚀了,就赶紧贴出一张,揭发她攻击伟大领袖***,说“毛主席三天不学习,赶不上***”。
这当然就是一颗重型炮弹,大会小会地就斗她。斗过两次,咱害怕了,这天咱到她宿舍里去看她——那时候“牛鬼蛇神”还没集中,分别隔离在自己宿舍里写交待。咱跟看押她的同学说了说就进去了。咱见她瘦得没了人样儿,哭了:“毛老师,我对不起你!”
她也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完了,还给咱擦眼泪,强装笑脸地捏捏咱的腮:“你现在才是大人了!”一会儿,她又拿出钥匙串儿,一圈儿一圈儿地往下拿小金鱼儿:“你还敢要吗?”
“敢!”
“你会永远记住我的!”
“那之后,她进了牛棚,咱毕了业,就再也没见着她,后来听说她调回原籍去了。这些年想起来咱心里就难过,这事儿办的真是太混蛋,太恶心了。”
老a说完,眼睛湿润了:“喏,就是这个小金鱼儿!”
三人盯着他钥匙串儿上那个小金鱼儿沉默了好长时间,半天,小c干咳了一声,安慰说:“这也不能全怨你!是那个该死的年代造成的!”
“可‘文革’之前呢?”老a还不原谅自己。
“那时你还小,情绪不稳定,还不懂得爱情,她是医生还能不理解?”
小d说:“就是,不稳定!这说明你挺有忏悔意识,同我们民族一起反省!”
小c说:“怪不得你老写中篇,讲得这么长,不过挺动人!”
小d说:“行了,该你的了!”
三
“小时候俺家挺穷,俺哥结婚之后分了家,他跟嫂子住的房子原来跟俺一个院儿来着,分家之后就用秫秸隔开了。他家过得比俺好,这年清明节快到了,可俺家一只母鸡也没有,眼瞅着就吃不上鸡蛋了。这天俺瞅着嫂子去河里洗衣服,也听着她院儿里的母鸡正咯咯嗒、咯咯嗒地叫,俺就偷偷溜到她院儿里掏她的鸡窝,可没等掏出来,嫂子进来了,原来她忘了拿棒槌,走到半路又回来了,她见俺掏她的鸡窝,抄起棒槌就把俺追出来了。一边追还一边骂:‘这一家子没一个好杂碎儿!’你说咱心里那个窝囊,可真够恶心的是吧?”小c带着唯恐不合格的神情,瞅瞅老a,看看小d,期待着他俩的反应。
小d见他不吭声了,问:“这就完了?”
“完了!”
“就这么简单?”
“所以俺只能写小小说,不会写小中篇儿!”
“嘿!你可真会糊弄你大爷我啊!就这么个恶心法儿呀?”
小c不服气:“那你说什么叫‘恶心’?”
于是就对“恶心”的内涵和外延争论一番。比较统一的意见是,羞愧、内疚、尴尬、忏悔,都不是提恶心这句话的初衷,当初的意思很明白、很简单,就是觉得这段日子很疲劳,很乏味儿,缺少点什么,要讲的就是缺少的那一点。
小c恍悟到:“明白了,是非讲与女人有关的事不算恶心呀!”
小d笑笑:“就像老a讲的那样就行!”
小c说:“那俺重新讲!”
“讲吧!”
“俺踉俺老婆没结婚就睡了!”
“你再没干别的?”小d问道。
“噢,还有一件,俺小姨子给俺看过一段时间的孩子,有一回,俺从她怀里接孩子,手从她的两个奶子中间插下去的时候,顺便蹭了她的奶子一下,她的脸就红了,以后俺再接孩子,她就把孩子举得离开身子远远的!”
“完了?”
“完了!”
“你再想想!”
“别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又要自己干的,还不能虚构!俺要真干了什么恶心事儿,还能不讲吗?操他妈,俺怎么就没干件复杂点儿的恶心事儿呢!”
小c露出了自卑的神情为没干更恶心点的事而羞愧,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原谅他了:“好不,这回就算了,以后注意,咹?”
小c松了一口气:“是!注——哎,注意什么?是注意干,还是注意不干?”
“你自己考虑!”
“简直是审判哩!”
“对!审判!良心审判!”
四
“哎,老b哪里去了?”小d问道。
“你甭想转移目标,该你了!”老a说。
小d沉思了一会儿,开口了。
“你们都听说我当过陈士美是吧?其实这陈士美咱当得很冤枉啊!咱跟那女的又没结婚,也没跟她睡觉,就是媒人过了过话,两家老的到成堆儿喝了回酒,就算订婚了。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天挺热呢,在她家喝的呢!喝完了酒说是别吃饺子了,吃凉面吧!凉面还没有现成的,就现擀。正擀着,她二婶来了,说是订婚酒哪有吃凉面的?不吉利,非让吃水饺不可,好家伙,你们那里有这个讲究没有?”
老a说:“你算了,你她妈的写小说挺简练,讲故事这么罗嗦!”
小c说:“就是!讲着讲着你就跑题儿,谁管你吃水饺还是吃凉面啊?”
小d说:“那我不跑了,接着讲!”
——喝了酒,订了婚,逢年过节就走动起来了,赶到咱上了大学要蹬她的时候,就麻了烦。当然这中间咱也犯了个小错误。
她跟我是初中同学,外号很洋气,叫“焦耳”。她的头发自然弯曲,跟物理课本上的“焦耳楞决定律”那一章中的焦耳画像有相似之处。她学习不怎么样,但体育成绩很好,她是全校的女子铅球冠军,手榴弹估计也能拿它个前三名,但没见她扔。她跟我一个村,年龄比我大两岁。我们离学校十几里地,上学下学的就一块儿走。她对我学习比她好很崇拜:“你个子不高,学习那么好!学习好了就不长了,聪明的人个子都不高!”
咱说:“你体育不错啊,铅球推得那么远!”
她就挽起袖子让我看她的白胳膊:“看,多粗!谁要欺负我,一下子就推他个仰八叉!”
“跟男的一样哩!那不好!”
“哼,你就喜欢没有劲儿的娇小姐,将来你找个那样的,搁屋里供养着啊?”
她到底比咱大两岁,还挺懂。
她高中没考上,回家当了民兵排长,体育没白学。第二年又当了团支部书记,还兼着试验队的副队长。她对我说:“你要考不上大学,到我这儿来干活,不累,工分还挺高!”
我说:“你就盼着我考不上大学!”
她说:“大学那么容易考啊?前庄有个考大学的,一上考场就晕倒了呢!”
她的嘴真臭!也真准,那年我果然没考上,关于女人的嘴臭且准的例子很多了,我们那里管这个叫“丧门”,说是当年包公进京赶考的时候,他庄上的人故意丧门他,跟他嫂子说:“脸那么黑还考状元啊?那还不考个七品八品的呀?”
他嫂子说:“七品八品的干嘛?一品二品就行!”
他嫂子有福啊!要换个别人以为七品八品比一品二品高,就顺口答应一声,那毁了,非准不可,——噢,又跑题儿了。
咱下了学,就到试验队里干活了。试验队懂吧?就是划出块试验田来,专门试验新品种、新技术。“焦耳”懂得还挺多,什么地瓜下蛋了,玉米授粉了,她都懂。她对咱也挺照顾。咱刚去干活的时候,心情不好,觉得没考上大学怪丢得慌,她就在旁边安慰我:“上大学有什么好的?三上两上就成了右派,入个团也不容易,在咱庄上多好!你家成份又不高,只要别说落后话,想入就入了,你可要靠拢团组织啊,噗——”她说着,吹一下搭到眼上的一绺卷曲的头发。
这时候咱就觉得她长得还可以,脸蛋儿不难看,身子尤其好,整个一个待熟的玉米棒儿,既饱满又娇嫩。“待熟的玉米棒儿”这么个小比喻,竟使我无来由地激动了小半天,啊,焦耳!你真是个好姑娘!既坚强有力,又心眼儿不错。
小c听着就有点不耐烦:“瞧!又抒情开了,你不是挖干的吗?”
老a说:“你就直截了当说你犯的什么错误吧!”
小d说:“下边就是了,你怎么可以随便打岔?随便打岔儿不好啊!”
——试验队里人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姑娘,有几个男的,则全是老头儿,所谓的种田的老把式,就我一个毛头小伙子。后来我就知道这是“焦耳”的功劳!另外的姑娘就取笑她:“他好像不领你的情啊?这个小没良心的!”
“怎么老没见他靠拢团组织啊?”
“你这书记放不下架子吧?你架子大大的,人家怎么跟你靠拢啊?”
“去你的!”
“嘻嘻——”
在这一人多高的青纱账里,你听着她们嘻嘻哩哩的欢笑,偶尔一个好看的身子在不远处闪那么一下,瞬息即逝,不知什么地方就生出一种陌生的激动。
有一天,我们给玉米授粉。玉米地很长,焦耳让我跟她从这头儿授,另外两个姑娘则从那头儿授。授着授着她突然就“哎哟”一声,然后朝我抬抬手示意我过去,我问她:“怎么了?”
她脸红红的:“我的背上好像掉进毛毛虫了!了不得那个痒痒啊!你能给我挠挠吧?”
咱就毫不犹豫地说:“行!”
她穿着半袖衬衫,且有点小,咱拽着她的衬衫领子抖了抖,不见有毛毛虫出现,就将手伸进她的衬衫里了,就触着了她那湿漉漉的柔润的脊背,就有点儿呼吸不畅:“哪里?”
“再往上一点儿,左一点儿,哎呀左一点儿嘛,你往哪里伸啊?”她一不耐烦就将身子转过来了,咱就触着了她那结实的乳房,就有一股电流通遍咱的全身,待她那双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咱的脖子的时候,咱就将嘴按到她的唇上了。她的吻也很有力量,还把舌头伸进咱嘴里搅和呢!
“咱就跟她犯了这么点小错误,噢,还有一回,那是第二年咱参加了高考接到入学通知书之后——休息一会儿,抽支烟,要是有谁将我的谈话记录下来的话,这个地方可以另起一节了,否则就太长了,要注意结构,嗯!”
五
“这样讲行吧?”
“行!”老a说。
“可是不恶心啊!”小c说。
小d很有信心地:“试试看,往下听!”
——给焦耳挠痒痒不久,媒人就来咱家提亲了,咱虽然觉得不怎么理想,但自己前途未卜且摸过人家一回,不同意说不过去,就答应了。
她对我继续复习功课准备参加第二年高考不怎么感冒,可对脱产干部的老婆挺羡慕。咱知道她的心理之后,就跟她说:“不上大学怎么当脱产干部?咱又没有背景!”
她说:“只要你不变心,甭说上大学,你就是留洋,也支持你!”
接到入学通知书那天,我将她叫到河边儿对她说:“走!”
“去哪?”
“进县城!我带你去转一圈儿!”
她又不敢去了:“你有这个心就行!”她说着就偎到我怀里了:“不知怎的,我就是有点怕!”
“怕什么?”
“怕配不上你!”
“哪能呢!”
“你什么时候走?”
“还有十来天呢!”
“我送给你点什么呢?”
“什么也不要送!”
“要不就给你换点粮票带着,千万别饿着!”
“算了!”
不想她真就卖了一百多斤小麦换了一百斤粮票,待我要走的前一天送来了,还送了两双绣着鸳鸯蝴蝶的鞋垫儿。我问她:“是你绣的吗?”
她不高兴地:“啊!不信呀?你以为我就会推铅球啊?”
她要我晚上到试验田的窝棚去:“就我一个人护坡!”
这天晚上,来送行的亲戚朋友不老少,待喝完酒送走客人就十来点了,咱赶忙跑到试验田,月光下,她正在窝棚门口往这边眺望呢!见咱走近,一下跃过来,将咱抱住:“没等上大学就变心了!”
“客人刚走!”
“那些客人都该死!”
窝棚里点着保险灯,有一张木板床,当我俩拥坐到那上边儿的时候,好半天都想不起说什么话来。一会儿,她将灯芯拧小,“啊”一声就将我拉到了她的怀里,她伸手解开我的衣领,自上而下地摸索着,她那粗糙有力的手指从咱胸膛上滑过,火辣辣的,不知怎么就没有给她挠痒痒时的那种感觉。她见我没有反应,说道:“我不温柔是吧?”
我含糊其辞地说:“温、温柔!”
“你都不屑亲我!”
“亲、亲!”我将脸埋到她的颈窝里,亲吻着她的肩膀,同时就抚摸着她的乳房,她颤抖着说:“今晚,我给了你吧!”
我一下愣住了:“那怎么行?”
“那你跟我就不是真心!”
我嘟哝着:“真心就一定那样啊?又没有结婚!”
“你不知道我该怎么爱你好!”
“只要不那样,你让我怎么着都行!”
她就哭了:“你一定别变心啊!”
“不变!”
她又“啊、啊”着到处亲了我一通儿,我就离开了。
小c说:“这个地方你没有说实话呀!那样一种氛围,你能不跟她云雨一番?”
小d辩解说:“不是不想云雨,主要是当时心里不踏实,想蹬她,因为一开始咱就觉得不是很理想,不想走得太远,就这样后来蹬她还费了老鼻子劲呢!”
老a说:“你当时多大?”
“二十来岁吧!二十!”
“二十岁就老谋深算啊,你这人还真是个危险人物哩!”
“所以就是个错误嘛!恶心嘛!需要忏悔嘛!”
小c说:“后来呢?”
——后来就算计着怎么蹬她。我大学的同学中,有一个离婚专家,他曾经离过一次婚蹬过三个未婚妻,有一整套离婚和蹬未婚妻的经验。他问我焦耳有些什么性格特征,我讲了之后,他归纳说:“噢,三点,一是坚强有力,二是宽厚善良,三是羡慕脱产干部!那你就从装病开始!”
“装什么病,她那么善良,越有病她就越等你!”
“边实践边总结嘛!在装病的同时,你还要装得人格低下,卑鄙猥琐,慢慢地让她讨厌你,恶心你!”
咱就按他指导的办了,第一年放寒假的时候,我告诉她:“我有病啊!”
她果然就急了:“什么病?”
“一种说不出口的病!”
“你说就是,跟我还说不出口啊?”
“阳痿!”
“阳痿?阳痿是什么病?”
“就是不能要你的那种病!”
她的脸一下子黄了:“怪不得呢那次……你抓紧治啊!”
“不好治啊!好治我自己偷偷地就治了!你年龄比我大,我怕耽误了你啊!”
她就哭了:“命啊这是!”完了又安慰我:“你别急,我替你打听个偏方,偏方治大病啊!”
“你千万别打听,一打听就丢老人了!”
“我还能说给你打听的啊?”
“给谁打听也不好,你一个女的家!”
“我让我嫂子打听!”
“打听出来也要花很多钱啊!”
“治病要紧!治病还疼钱啊?”
“治好了也不能有孩子!”
“那就领一个!”
你瞧!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很快就打听出来了,还偷偷买了好几瓶三鞭还是五鞭的酒,赶到我第二年放暑假的时候,悄悄塞给了我。
那次我又告诉她:“我犯错误了!”
“什么错误?”
“我偷了同学三十块钱,让人家查出来了,真丢人啊!”
她就抡了我一拳,之后又哭了:“你怎么干这事儿啊!缺钱用,你来信说一声啊!你知道丢人以后就别干了,啊?咱人穷志别短啊!”
我的决心眼看就要动摇了,离婚专家就拿出了杀手锏:“她不是羡慕脱产干部吗?那就怕大官儿!你就说一个将军的女儿爱上了你,不答应不行,你痛哭流涕!实在没办法啊,真是对不起啊!要不咱两家全都玩儿完呀,那将军腰里别着匣子枪啊!”
我如法炮制,还没说将军,只说了个师长就奏效了。她当然就又哭了,临了还嘱咐我:“你那病好点了吗?没好抓紧治啊!要不人家也不得意你!要是她把你蹬了,我还等着你!”又问我:“你还没入团啊!你走的时候,因为咱俩——也没好意思发展你,早知这样,那时发展了就好了,你就不至于犯那个错误了!”
我也哭了,我被感动得痛哭流涕,真想跟她说了实话,可终究还是没说,咱这事儿办的真是恶心啊!”
老a说:“何止恶心,简直是缺德!”
小c说:“你现在的老婆怎么样?”
——我这样忏悔你还听不出来啊?她根本不是什么师长的女儿,她仅是我大学的同学而已!也真让焦耳说准了,是个搁屋里供养着的角色。那家伙厉害啊!你比方看个电视,电视里面要有坏蛋,那我算倒了霉,她非把我跟坏蛋联系上不可,还能找出好几条我与那坏蛋的相同点。全国范围内的作家中若有谁离了婚,她知道了,回家就把我骂一通儿:“你们是些狗屁作家啊!写狗屁小说啊!那个写‘家乡红叶’的离婚了不是?那个写‘鬼谷’的听说也要离婚?那个写‘枪是钢枪,上了火漆’的跟那个写‘什么历史题材’的也快离了吧?还有那个爱写‘一般化’‘牛皮烘烘’的理屈词穷的作家听说也整天跟老婆吵吵呢,你那些朋友中有一个好东西吗?咹?”
那回我去锦秋湖参加了个笔会,回来之后,那里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找我,我老婆接的,那朋友知道她是个醋罐子,故意气气她,说是“是小d嫂子啊!上次你来锦秋湖没招待好,多多原谅啊!”
我老婆挺惊讶:“我没去锦秋湖啊!”
那朋友故作不解地:“哎,小d带你一块儿来的,我给你们安排的房间你忘了?虽然房间不怎么好!可也是我们锦秋湖接待外宾的规格了!”
她把电话“啪”一扔,回到家就跟我动起了手!瞧我脸上这块疤!这个!那块是上一回因为什么事来她用爪子挖的!吃凉面呢!那凉面……
小c说:“瞧,又说起凉面来了!”
——唉!每当这时候,我就想起了焦耳!报应啊这是!咱活该呀!
小d说完,眼圈儿红了。
六
“知道不对就好办。就怕是私字迷住了你的眼——”
小d刚讲完,老b唱着吕剧回来了。他就会唱这两句,这两句戏词儿第一句是念,第二句才唱,有时候他猛丁念一句“知道不对就好办”,就好像你真的承认了什么错误似的。
“哎,你们一个个神经兮兮的,干啥呢?”
小c将他们三个说的“自己干的真实的恶心事儿”简略地述说一遍,老b一下神采飞扬地:“这个点子好哇,好!我刚才就干了一件恶心事儿!”
那三个激动地:“什么事儿?什么事儿?”
——吃了晚饭,我不是到街上散步去了吗?散到人民公园那里,天热得要命,就买了两根冰棍儿,这一根刚吃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过来了,问我:“你朋友还没来呀?”
“朋友?什么朋友?”
“你买了两根冰棍儿,我以为是等朋友哩!”
咱觉得挺新鲜,买两根冰棍儿就是等朋友啊!要是买三根、四根呢?就笑了笑说:“不等朋友,我这里没朋友!”
她一听,把那根冰棍儿一下拿过去:“那我做你的朋友吧!”说着就把我的胳膊挎起来了。咱吃了一惊,这姑娘怎么这样?别是那种卖笑不卖身的轻浮女子吧?不过她可真漂亮,穿着连衣裙,胳膊那么嫩,胸脯还怪高,脸型也不错!她挎咱胳膊的那地方,就有一种滑腻的感觉。咱意志不坚强,就让她挎了。
“进去好吗?”她朝公园一努嘴,央求道。
“好!”我就买了两张票,跟她进去了。曲径通幽处,她问我:“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搞创作的,写小说!”
她一愣,将胳膊抽出来:“你是作家呀?”
“差不离儿吧!”
她一听,又挎起咱的胳膊:“作家更懂感情,对吧?”
“那是!”
“你这么年轻就当作家!”
咱就有点飘飘然:“青年作家嘛,嗯!”
公园里,小树下,花丛旁,到处都响着奇特的声响,对对依偎着的情侣隐约可见,相形之下,有路灯的地方人就少得多了,甚至路旁的排椅还空着,前面一对儿紧偎着的情侣在嘻嘻地接吻,挎着我的姑娘突然激动地:“你搂着我好吗?”
置身在那种氛围里,你当然不容易意志坚强,咱就把她搂住了。
当我们走到那对接吻的情侣旁边的时候,她突然大声问我:“你最近写的这部小说什么时候发表?”
“快、快了!”
她“叭”一下,朝咱脸上吻了一口,吻得那么响,完了格格地笑着拉着我坐到路灯下那张排椅上了。她跟我大声地讨论创作问题,还马尔克斯、卡夫卡什么的。
我察觉出她是在演戏,果然不一会儿那对依偎着的情侣走了。
她也很快安静下来。她脸红红的,眼里仿佛含着泪,好半天,她呐呐地说:“对不起!”
咱装不懂地:“怎么了?”
她一仰脸,苦笑一下:“没什么!”
一会儿,她站起来,拉着我的手:“来!”
“干啥?”
“走走!”
她把我拽到一丛冬青树的背影处,将我的手牵引到她的胸脯上,说:“刚才我利用了你,现在你——使用我吧!”
听听她用的这个词儿“使用”。
我他妈的思想长毛,就在那上面揉了几下。
屋里沉寂了半天,老b得意地:“怎么样?咱干的这事儿还够恶心的吧?”
不想就激怒了那三位。老a说:“你他妈的可是结了婚的人!”
小c说:“你明明知道人家的心情,你狗日的还揉搓人家!”
小d说:“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东西!”
老b不服气地:“你们不是也都干过恶心事儿?”
七
夜深了,abcd都睡不着了,黑暗中就听这个“唉”一声,那个将身子翻一下。
老b“噗嗤”一下乐了。
“乐你妈呀!”老a将灯一下拉开了。
老b坐起来了:“我刚才那是瞎编的,说着玩儿的,就把你们一个个气得这个熊样儿!”
那三个高兴了:“真的?”
“真是瞎编的?”
“真是说着玩儿的?”
“可不。”
“你他妈编得跟真的一样!”
那三个放心了,一会儿都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老a说:“我昨天晚上讲的那事儿是假的!”
小c说:“我讲的那个也是假的!”
小d说:“我也是,我寻思你们都讲了,不讲不好,就瞎编了一个!”
老b说:“还是假的好!知道不对就好办,就怕是私字迷住了你的眼!”
他说着,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