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要有始有终,就像酿酒一样,做错了一步,整瓶酒都毁了。-----顾谨谨
b市有个特点,能在10月份的天气里依旧独享着阳光的喜爱,炙热的光芒在b市仿佛是个标记,标记着那儿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地方。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弥漫在八十一中那一排排已经看不出年龄的葱绿大树之间,而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枝叶间投射下来,透过一片薄荷香味映在地上。
可那样的薄荷清香竟让她有些晃神,本是无忧的思绪里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顾谨谨走在路上,白色的耳机线中依旧传出她最喜欢的歌曲,她看着脚底下有着斑驳影子的水泥路,忽然间想象起它最初始的样子,应该是灰糊糊泥泞的样子,被人倒到已经铺整齐的地面上,然后风干几日,最后就是这般斑驳的样子了吧?
哒的一声,耳机里不知道切换成哪一首歌, 清新的歌调像是一杯茉莉花茶,淡淡的清甜感顿时涌上心间。
顾谨谨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方路口有一个穿着淡绿色衣服的女生在马路边发呆,那样失神的样子让顾谨谨不禁担忧起来。
如今的她看不了马路的事故,这会让她恍然间回到顾言出车祸的那天。
顾言是她哥哥,是个与她样貌有几分相似的亲哥哥。
她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蔚蓝色的天空上白云朵朵,不时有鸟儿扑哧扑哧地飞过,空气里有一股薄荷清香的味道,淡淡地扩散了整片区域。
她还记得她那天很是开心,一只小小的手紧紧抓着顾言的手臂,为一直在外上学的顾言会忽然来接她回家,而感到开心不已。
那时,对面路口的那家烤红薯的路边摊还很有名气,香味远远地就从对面路口飘了过来,让一直嗅着空气里那股薄荷清香的顾谨谨几乎是刹那间就被吸引住了。
顾谨谨歪着头朝轮廓比她清晰许多的顾言撒娇道,“哥哥,我想吃烤红薯了,你给小谨买好不好?”
顾言温和的笑了,那温和的样子似乎把炙热的光芒都暖和了下来,他好看的手在顾谨谨的鼻子滑了滑,“小谨,就你最贪吃!妈知道了,不会同意你吃路边摊的!”
顾谨谨一只小手不停地摇晃着顾言的手臂,笑容甜甜的,嘴边是一口一个哥哥地喊着。
顾言无奈,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容里尽是宠溺,仿佛是二十七度温水般暖入心扉,他摸了摸身高只到他胸膛的顾谨谨光洁的额头,“好,哥哥给你买!”
顾谨谨开心地跳起来,兴奋地叫道,“哥哥是最疼小谨的人了!”
顾言笑笑不语,只无奈地摇摇头,望着顾谨谨的眼里满是宠爱,他将钱包从口袋掏出来,那淡色的灰色皮包的夹层里是他和顾谨谨的合照,却在顾言抽取钱时掉了下来,从空中晃晃悠悠地落在斑驳的水泥路上。
顾谨谨好奇地捡起来,才发现那张片是爸爸在顾言12岁的时候给他和她照的,两人青涩的面孔里是甜甜的笑容,在阳光下泛起淡黄色的光泽。
“哥哥,你还带着呀?”
顾言温柔地摸摸顾谨谨的额头,声音仿若春天的微风微微吹拂而过,“是呀!小谨的照片,哥哥怎么会不带在身上?”
他刮了刮顾谨谨的鼻子,“好啦,哥哥给你买去,乖乖站这别乱跑!”
顾谨谨跺着脚不服气地答道,“哥哥,小谨又不是小孩子,小谨大了,都9岁了!”
顾言顺着她,宠溺地点点头,“好,那你在这等哥哥,哥哥马上就回来!”
“嗯嗯,哥哥,你小心点!”
顾言说完,便左右看了眼,很是小心地走到对面,不一会便将飘了一路香气的红薯买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将红薯皮一点点剥开,随着红薯皮剥开,热气一瞬间伴着香味飘出来。
刚出炉的红薯香味更是浓郁,香味香得让一旁的顾谨谨看得干着急,“哥哥,你快让我尝尝!”
顾言贴心地吹了一口才递给顾谨谨,“慢点,烫~”
顾谨谨立马接住,手里那张照片不知觉掉了下来,被微风轻轻一带,无力地缓缓落在马路的中央。
顾谨谨着急地跑过去,可正想跑过去的时候却被顾言拦住了,他温柔地摸摸顾谨谨的额头,“哥哥去捡,在这别动,等哥哥回来。”
她愣了愣,乖乖地点点头。
只见顾言快速地走到马路中央,俯着身在地上捡了起来,却在起来的那一刻看到了一辆急速驶来的私家车直晃晃朝他冲来。
砰。
时间好像凝固了。
他的最后一眼是驾驶位上那惊恐的面孔。
剧烈的冲击将他重重抛了出去,痛感袭击了整个身躯,最后无力地倒在路中央,那张曾带着温和笑容的顾言此刻苍白的面容与地面贴在一起,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张照片。
顾谨谨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她哥哥的身体像小时候经常在她面前翻跟斗般,在空中抛出了一个弧度之后重重倒在一片血泊里。
她吓到手头一松,那个还来不及吃的烤红薯滚落到她的脚底下,沾了很多泥土,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她没有反应过来,视线留在那个惊慌失措地从驾驶位下来的中年男人,直到那个男人惊恐地动了动了无生气的顾言,颤抖地打了报警电话后,她才反应过来,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顾言温柔地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言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去捡,在这别动,等哥哥回来。”
“在这别动,等哥哥回来......”
“等哥哥回来.......”
顾言在世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等他回来。
顾谨谨一步步朝马路中央走过去,一小步一小步,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才终于走到顾言满是鲜血的身旁。
那天顾言穿了一身白衣,此刻却被染得一片血红,红红的一片,宛如西边如血的残阳,好一大片地红了一地。
她望着他,他安静地闭着的眼在苍白的面容下仿佛只是睡着了。
无生息地躺在那的是她哥哥。
是有着温和笑容的哥哥,笑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的哥哥。
是会温柔地刮着她的鼻子,笑着叫她小谨的哥哥,是任她随意撒娇都不生气的哥哥........
她伸手摸了摸他带血的脸,从他紧握着的手里抽取那张泛黄的已经染上血迹的照片,那两张青涩的笑容里唯独染红了顾言的那一边。
顾谨谨眼泪再也忍不住一瞬间倾瀑流下,充满眼泪的眼帘里顾言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拼命地擦掉眼泪,可眼泪却越来越多,直至最后在一双泪眼里看不清顾言的模样。
“哥哥......”她声音颤抖着,“你不是说.....说.....要小谨等你.....回来吗?”
“哥哥......你怎么不回来了......小谨没有乱走......小谨在乖乖等你.....”她趴在顾言的身上大哭起来,那只握着照片的手不断颤抖着。
“哥哥.....你回来......小谨以后都不哭闹.......小谨以后都听你的话.......你回来......哥哥......”她摸着已经看不清面容的顾言,大声嚎哭地趴在顾言的身上,空气里那股薄荷清香早已经被血腥味浓浓覆盖住,充斥在她的鼻尖。
“哥哥........哥哥.......”她哭着哭着忽然晕在了顾言的身上。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个肇事者打完报警电话后已经不知道跑去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辆被唤做救命的救护车才缓缓到来,当场就摇着头叹息地宣告了顾言失血过多已无治的消息。
顾谨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睁开眼就是爸爸妈妈哭得已经红肿的眼睛,妈妈紧紧抱着她喃喃地说了几句,眼泪一颗颗炙热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从妈妈已经沙哑不堪的声音,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出了妈妈的那句话。
那句已经痛到心里的话。
谨谨,妈妈只剩你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抱住妈妈大声哭道,“妈妈.....哥哥....哥哥.....”
爸爸也紧紧抱住了顾谨谨,三个人痛哭起来。
从那以后,顾言这个名字像是禁忌一般,谁都不愿意说出来,唯恐会让人再次伤心难过。
顾谨谨家里从此后变成了三个人的空间,而她隔壁的那间屋子也再没有人进去过。
可是,顾谨谨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妈妈总是会悄悄地进去打扫,一如顾言还在的时候。
而爸爸则是趁她们都不注意的时候进去待了好半天,最后红着眼出来。
顾谨谨都曾在妈妈进去没关好的门缝偷看过,那房间干干净净,整洁的样子和她记忆中无异。
有好几次她都好想进去,想再进去扯乱顾言床上的被单,调皮地等着顾言故作生气的刮刮她的鼻子,用温和的语气说她调皮。
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敢踏进顾言的房间一步,她害怕她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哔哔~
尖锐的汽笛声突兀地响起来,一下子打断了顾谨谨的思绪。
她呆呆地看向马路中央,却发现视线模糊了,她伸手抹了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哔哔!
那尖锐的汽笛声又响了起来,似乎很不耐烦。
顾谨谨赶紧擦干眼泪,她要去救那个女生!
可当顾谨谨擦干眼泪,快步走过去看清马路中央那个女生时,心忽然揪了一下。
“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