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琏城的手碰到父皇的身体时,只见本朝向里面的身子突然平躺了过来。
琏远双眸紧闭,脸色铁青,嘴唇上溢满了黑色的血液,连带灰白的胡子也沾上了,已经冰冷的两只手还紧紧地护着沈麟的画像。
“来人啊!”琏城忍住从心底弥漫出来的悲伤,朝外面大喊道,此时的他完全没了平时的沉着冷静。
很快,屋子里面堆满了人,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后宫的妃嫔也跪在这里低声哭泣,殊不知几人真,几人假。尤其是黄公公,此刻的他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竟没想到皇上对沈皇后的感情这么深,竟然会选择共赴黄泉!
皇宫上空弥漫着沉重的空气,接二连三的国丧已经让宫里的人招架不住。
一众皇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床榻边,全都低垂双眸,又或者是在内心揣测父皇将皇位传给了谁。
琏裕由墨羽推着静立在一个角落,他沉重的目光看着床上的父皇,尤其是在目光接触到床上的那一滩猩红时,他的心猛然抽痛了起来。
连身不由己的父皇都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共赴黄泉,为什么他却不可以?亦或是说……他没脸去见玉颜……
经苏御医检查之后,证实琏远是服毒而死。
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道皇上是一个痴情人,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选择服毒殉情。
皇帝逝世的消息很快传到宫外的大臣耳朵里,很快,文武百官皆赶到了宫里,人人心情沉重,亦或是在心里猜想下一任皇帝会是谁。
苏丞相和辰将军是琏国除皇上之外,手握权利最重的人。他们当即就询问道:“皇上可有留下圣旨指明接任皇位的皇子?”
听见这一个问题,众人皆将目光转到了琏城身上,毕竟他是最后一个接触皇上的。若是他说没有圣旨,众人会怀疑,若是他说有圣旨,众人也会怀疑。
索性他就对着众人宣布道:“父皇没有圣旨,父皇是口谕!父皇有命,将皇位传与大皇子琏裕!”
说完,他就直接朝角落里的皇兄跪了下去,“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的人很是不适应,不过看见二皇子都朝大皇子的方向跪了下去,所有人也齐刷刷地掉转头,恭敬地说道:“参见新皇!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磅礴有力,响彻宫殿。
琏裕很是镇定,眸子里毫无波澜。倒是他身后的墨羽,眸子里充满了喜悦,主子地心愿终于得以实现了。
“平身。”这二字从琏裕嘴里毫无感情地吐出,完全没有平时温文尔雅的感觉,眼神里也变得冷冰冰的。
辰将军倒是很高兴这下一任皇帝是琏裕,这算起来,琏裕还算是他的半个侄儿。
相反苏丞相的脸上就是一片阴郁之色,之前他本以为这下一任皇帝肯定非琏城莫属,没想到最终是个这样的结果,真是叫他大失所望。
皇帝殁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琏国,百姓无一不感到惊讶。
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宫此刻被素缟所淹没,宫里处处充斥着刺眼的白色,就连刚刚登基的琏裕也是身着素白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都无精打采的。
“主子,您的心愿实现了,可属下看您却一点也不高兴。”自二皇子宣布主子接任皇位之后,墨羽就没看见主子笑过,所以他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闻声,琏裕先是闭了闭双眼,继而又缓缓睁开,声音有些沙哑,“父皇到底有没有口谕,无人知晓。就算是有口谕,琏城也不会知道。”
这下,墨羽的两道俊眉紧紧皱在了一起,主子怎么会知道二皇子不知道口谕?
“父皇是在苏御医走之后服毒的,而那毒药药性很强,父皇不可能支撑到琏城回来。”琏裕慢慢说道,话间,他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琏城把这皇位如此大方地给他,不过是害怕外界的闲话而已,这只不过是一个明哲保身的方法。迟早有一天,琏城会从他的手里夺回这个皇位!
对于主子的解释,墨羽很是惊讶,“主子,您在皇上身边安插了探子?”
琏裕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明轩殿
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大殿里的气氛压抑的很,琏城坐于主位上,脸上瞧不见任何喜怒。
看见这般的主子,诗楠心里很是担心。
忽然,从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等人踏进殿门口,就听见来人说:“城哥哥,为什么父皇会把皇位传给大皇兄?”
苏瑶琴白皙的小脸上布满了激动的红晕,她不为父皇去世难过,只是为城哥哥没有坐上皇位难过。
坐于主位上的琏城将自己隐匿于一片阴暗之中,眼底的神色更是看不清丝毫。当他听见苏瑶琴的问话时,并未做出任何的回答。
“主子……”六月自知二皇子现在肯定心里不好受,而主子却如此大大咧咧地,所以她胆怯地唤了一声,但换来的却是主子一把将她推开。
今日的苏瑶琴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知书达礼,行事看上去很是鲁莽冲撞,她大踏步走到琏城旁边,不明所以地问道:“城哥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人人都知道父皇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你,为什么到后来变成了大皇兄?”
慢慢地,琏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苏瑶琴。
琏城的脸上布满了阴霾,可他的嘴角却一直挂着一抹不明所以的浅笑,修长的大手慢慢抚上苏瑶琴的脸颊,微凉的指腹摩擦着光滑的肌肤,深邃的眼底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此刻的苏瑶琴终于产生了恐惧感,先不说她是第一次看见城哥哥这副模样,她更是为刚才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悔。是她太心急了,以至于才会不顾一切地来责问城哥哥。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眼底原本坚定的光芒也开始不停地闪烁,“城哥哥……你、你怎么了?”
闻声,琏城低低地笑出了声,磁性的嗓音自喉间传出,“本宫想做什么?这话该本宫问你才是?瑶琴……你是有多想要那个后位?”
如此动听的声音再苏瑶琴听来,却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出来的,让她背后不禁升起一阵阵的寒气。
“城哥哥,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好奇原本属于城哥哥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到大皇兄的手里?”苏瑶琴不敢再直视眼前的人,她只好低着头胆怯地说道。
“你做好本宫的侧妃即可,其余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琏城蓦然松开了身,从苏瑶琴的身边擦肩走过,眼神里寂静得像块化不开的寒冰。
如此无情的话,苏瑶琴还是第一次从城哥哥的嘴里听见,很不意外地,她哭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直直地滑下。
“瑶琴没资格过问,那本相该有吧!”
苏丞相一脸严肃地站在明轩殿的门口,脸上同样是布满了阴霾,不过他此刻却无暇顾及正在痛哭的女儿,只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放在了琏城身上。
看着自己的岳父大人,琏城微微一笑,“岳父还想问什么?皇兄接任皇位乃是父皇的口谕,本宫不可能假传圣意。现如今皇兄已经登基为新帝,再说什么都是对皇兄的不尊重,还请岳父细想!”
“哼!真是搞不清皇上怎么想的,怎么会把大好江山交到一个废了双腿的皇子手里!真是被情冲糊涂了!”苏丞相很是愤怒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的不满从未消失过。
“皇兄虽然废了双腿,但依旧人中龙凤,还请岳父注意措辞。皇兄擅长治国之道,相信在他的治理下,琏国一定会越来越繁荣的。”琏城缓缓说道,语气里无半分其它的意思。
“本相倒是要看这个没有腿的皇帝怎么把这琏国治理好!”苏丞相生气地撂下这番话后,便兀自离开了明轩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关心过自己的女儿。
而此时站在角落里兀自哭泣的苏瑶琴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男人注重的是权势地位,城哥哥是这样,就连权倾朝野的父亲也是!女人,不过是他们政治路上的奠基石罢了。
六月性子很温和,见自家主子暗自哭泣,她赶紧递过去了一张锦帕,“主子。”
苏瑶琴的双眼红彤彤的,她抬眼看了一下六月,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明轩殿,连句告退也没说。
看着匆匆离去的苏瑶琴,琏城讽刺地笑出了声,一个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听起来很是骇人。
这些人都盼着他有朝一日坐上皇位,然后能借机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他们不过都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苏瑶琴于他而言,从一开始就是一颗棋子,一个暖床工具,今日她有何资格来质问他?更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哭泣。
他的温柔从来都不会给不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