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点嘟着嘴想了许久，终于默默的点头。
“我很后悔。”沈逸星淡然道“为什么我们会落到今天的境地？因为我们太过斤斤计较了，一直都盯着手里的东西不放，却没有将目光放长远，而且心不够黑，手不够狠。”
他郑重道“今天阿文躺在急诊室里，我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老大……”
“不，听我说。”沈逸星沉痛道“既然阿文都能躺在里面，那么你们呢？你们明天也会不会被抬进去？你们能撑住么？我不敢往下想，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夺得最后的胜利。你们每一个人的性命，就算红莲教和日本人拿金山银海来换，我也绝不会答应。”
“记住，从这一刻起，我们再没有退路了。”
“明白。”
傍晚七点，华灯初上，沈逸星躺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经过一个下午的修养，他的伤势好转很多，连疼痛好似都减轻了大半。他在惊讶之余，心里又多了几分沉痛。
百事通静静的坐在他身侧，将近半个小时了，连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你的消息太让我惊讶了，我得缓一缓。”
“你已经说三遍了。”百事通面无表情道“我一直在等。”
“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为什么这么镇定？”沈逸星忍不住扭头问“你不觉得自己很冷血？”
“你想让我变成阿文，像猴子一跳三尺高？”百事通盯着他的眼睛道“那咱们就真的要完蛋了。”
沈逸星轻轻摇头，闭上眼陷入沉思中。
“咱们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那么……是走是留？”
沈逸星猛地睁开眼，咬牙道“我要留下来。”
“委员长的百万大军不到三个月就灰飞烟灭了，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坚持多久？”百事通不咸不淡道“那可是倾全国之力呀。”
沈逸星目露一丝疲惫，苦笑道“你知道那天大西玉夫来拜访我，什么事情最让我感到惊讶吗？”
百事通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一个日本人，和我一个中国人说话，居然知道引经据典，说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当时我的感觉就糟糕透了。”沈逸星摇头道“我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确定，日本人会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哪也去不了了？”
百事通好似也微微的叹了口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这件事就不说了，说说老猫探听的消息。”
“我听着。”
“沈家村被废弃了，我们没有找到一个活口。”百事通脸色凝重道“从现场的情况看，应该至少有五六年了。”
“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百事通镇定道“通过暗中的调查，沈家可能只存下三条分支了，很有意思，他们居然也迁移到了宇城附近。”
“换而言之，小雨点的推测是正确的，聂隐苍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作案了？”沈逸星冷冷道“真是个好消息。”
“猜一猜，他为什么不干掉你？”
沈逸星眉头一挑，不解道“难道不是因为鬼胎？”
“去他妈的鬼胎。”百事通讪笑道“他根本就不确定你的身份。”
“不确定我的身份？什么意思？”沈逸星一头雾水的问道“说清楚点。”
百事通收敛起笑容飞快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这要从第二个好消息说起。”
“嗯？”
“老猫去了乐山集。”百事通终于换了个坐姿，斜靠在扶手上道“乐山集也被废弃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接二连三的听到这样的喜讯。”沈逸星皮笑肉不笑道“然后呢？他就再那安家了？”
“那倒没有。”百事通摇头道“有确切的证据显示，他们往南迁到荆楚一带去了。”
“我猜肯定不是去旅行的。”沈逸星强按住心头的怒火哂笑道“所以？和我有关？”
“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身份只是别人特意告诉你的？”百事通神色怪异道“总是有人在你耳边不停的叫你‘沈逸星沈逸星’，所以你才觉得自己叫这个名字。以后别人一叫‘沈逸星’，你马上就会答应，这是一种条件反射。”
沈逸星眼皮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好似从来没有认识他一样。
“或许原本你根本就不姓沈，也不叫沈逸星，可能叫张阿三，郭小四，或者……乐正羽。”
沈逸星突兀的打了个冷颤，眯起眼睛冷冷道“你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查到，只是有人告诉我说可以这样问问你，看看你的反应。”百事通面不改色道“说实话，你的反应让我很惊讶。”
“那个人是谁？”
“你猜猜？”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沈逸星不满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顾探长。”
什么？沈逸星身躯一滞，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为什么？”
“顾探长在档案室里找到了一张照片，和老猫托人带回来的一模一样。”百事通波澜不惊道“当时我和你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完全搞糊涂了。”
“什么照片？给我看看。”
百事通从胸口掏出一张黑白照片递过去，沈逸星一看，照片里一共四个人，站在一座祠堂门口。两人身材健硕，大约四十来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向前方，两人身侧各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连身材衣着都别无二样，只是面貌稍稍有些差别。
照片的背后用遒劲的笔锋记录着各自的姓名。
“弟乐牧之，兄乐牧尚，儿乐正羽，侄乐正清。”
沈逸星将照片凑近又仔细看了几遍，最后脸色阴沉的望向百事通。
“老猫照片哪里来的？”
“不知道。”百事通摇头道“我们失去联络了，我曾经通过暗道反复询问他照片信息，然而他却没有回应。”
“被人劫留了？”沈逸星眯着眼睛问道“你没有再派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