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忙不忙？”

“这样，你帮我把他约出来吧。”

“没事，就想找他聊聊，上次闹得有点不愉快，我心里始终有个小疙瘩。”

“哈哈哈，没事，你转告他，今天晚上七点半，三木饭馆，我请他吃大餐。”

“那个，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中午我们聚聚，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现在？不行，还是明天当面说吧，记得找个幽静点的地方。”

沈逸星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穆之色。

“小雨点，晚上你也一起去。”

“哦……”小雨点眼珠一转，试探问道“为什么要避开顾探长？”

“他和斯密斯有点不对付，另外……”沈逸星眼皮不自觉的一跳，后半句话梗在喉头没吐出来。

小雨点看他神色，似懂非懂的轻轻点头。

夜幕降临，玉珠大道灯火辉煌，街面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里是宇城最繁华的地段，美国人的商埠，英国人的银行，日本人的会馆，南洋人的餐厅，都占据了极好的位置。

三木饭馆二楼清泉居，沈逸星，小雨点，斯密斯三人盘坐在榻榻米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斯密斯先生。”沈逸星抿了一口清酒问道“您来我们中国多久了？”

“哦？让我想想……”斯密斯闭眼算了算，裂嘴笑道“大约是在1931年的这个时候，我乘坐阿尔及利亚号游轮抵达上海。”

“上海？好地方。”沈逸星会心一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呆在上海呢？上海的条件可比这里好多了，而且也有很多外国人。”

“沈，你不明白。”斯密斯无奈的摇头道“我是个清教徒，而且是个连美国人都觉得保守的清教徒。我讨厌聚会，更讨厌那群满口胡言乱语的人，他们都是诈骗犯，走私犯，还有人口贩子。”

沈逸星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些话还是微微感觉有点意外。

“您的思想太偏激了。”他忍不住笑道“你应该多出来走走，不要一整天都呆在解剖室里。”

“你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么？”斯密斯耸耸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奇问道“沈，清酒好喝么？”

“味道很怪异。”沈逸星扬眉道“不过可以适应。”

“难以理解。”斯密斯摇头撇嘴道“我在日本呆了三年，那群小矮子总是喜欢端着酒杯又蹦又跳。”

“噗嗤！”小雨点一下子就笑出声了，忍不住道“斯密斯先生，您好像很不喜欢日本人？”

“不不不，美女的女士。”斯密斯撇嘴道“我热爱日本人，就像我热爱贵国的官僚一样，份量不多不少刚刚好，所以您不需要为此吃醋。”

“哈哈哈，斯密斯先生，您很幽默。”沈逸星端起酒杯示意道“向他们致敬。”

“cheers ！”

“斯密斯，你还没说为什么会从上海来宇城呢。”小雨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哦，说来话就长了。”斯密斯夹了一口菜道“我来上海之后，通过导师的介绍信就进入了中国医院。你知道，那里的条件很不错，我觉得可以大展拳脚，实践我的医学知识，帮助那些痛苦的人们。”

“嗯哼。”

“直到有一天，我对一位衣着体面的先生说，‘ you！’然后我就被解雇了。”

“啊？为什么？”小雨点惊讶问。

“他看起来非常有钱，还有一部很漂亮的小汽车，可是车技非常的烂，出来兜风时候撞死了路边的两个小孩。”斯密斯脸色平静道“孩子被人用推车送来时候已经没救了，而他却带着他漂亮的女朋友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哦，老天，那孩子母亲的哭声真叫人心碎。”

“孩子是被人用推车送来的？为什么？”沈逸星眉头一皱问道“他不是有小汽车吗？”

“那位先生拒绝小孩上车。”斯密斯摇头道“说这样小孩的鲜血会弄脏了他新配备的皮质坐垫。”

“混蛋。”沈逸星一拳狠狠拍在桌面上，酒水洒了一地。“两条人命还不值一块坐垫。”

“是的，这就是贵国人命的价钱。”

“哼，这种人渣。”小雨点恨恨道“要我在场，肯定抽他几巴掌。”

“啊，美丽的女士，我至今都还后悔呢！”斯密斯夸张的伸开臂膀道“当时我都气昏头了，竟然没有想到揍他一顿！我可是外国人，有外交豁免权，不用浪费了。”

“噗！”

“医院把我解雇了，我去警察局报案，让他们逮捕那个人。”斯密斯继续说道“警察局长热情的接待了我，让我回去等消息，我在公寓里待了三个月，老天，我无聊的都快忘记为什么干坐在家里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小孩的尸体火化了，我的诊断报告也不见了，他们的母亲回到离上海有一万多公里的乡下，我在地图上都找不到那个地方，或许在爪哇岛，或者墨西哥湾附近吧。”斯密斯无奈摇头道“没有原告被告，没有人证物证，这时候警察局才告诉我，当初根本没有立案，所以无法开庭审判。”

“你知道，他们还是怕我的。”他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又道“某一天半夜，有个下人偷偷塞给我一大沓钞票，告诉我说很对不起，这是给我的补偿。”

“我拿着钞票去上海最豪华的夜总会狂欢了一晚上，然后随便买了一班车票。”斯密斯咬牙挥手道“ you，all over the world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逸星和小雨点面面相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

“向英雄致敬。”沈逸星端起酒杯再次示意，“欢迎来到地狱。”

“这里挺好。”斯密斯摇头，满不在乎道“我喜欢这破地方。”

“噗。”小雨点又一次忍不住笑场了，“斯密斯，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

“哈哈哈，是的。”斯密斯拍拍肚皮道“我的故事讲完了，如果你们不想继续追问水井女尸案的话，就请去买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