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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生行 正文 第二十章虎出柙

满城风雨。

寒风凛冽,蒋府的院子里,蒋经天的手背负在身后,脸色相当的难看。从他定居在邺城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生气了。在他的身旁有两个人,一个是姿态始终放低的老仆宋公明。另一人坐在轮椅上,精神略显萎靡,正是受伤未愈的黄靖。而在他们三人的眼前,却是站立着上百个黑衣人,神情肃然。

门外马蹄阵阵,一位穿着三品鹤渊官朴子的中年人率先下马,接着数十骑散发着铁血气息的甲士勒紧缰绳,动作整齐。中年官员急匆匆的进入了蒋府的大院,蒋经天的手下没有阻拦,他径直走到蒋经天的跟前。

中年官员没有任何的虚礼,直接说道:“那几个人的身份查探清楚了,都是自北边来的。王吾匮,牡丹坪的高手,外号老王八,在牡丹坪的地位可排进前三。醉生和尚,原本是落雨宗的人,后来奸杀落雨宗宗主袁绣的女儿,被袁绣追杀了三个月。他在走投无路之下,最后加入极地血宗。杜峰和颜丽夫妇来自鸾凤山,都是鸾凤山的副山主。此外,杜峰有另一重身份,北夷‘玉拓’部落的大申。噬心童,长相如小女孩,是魔道黑宗的人物,具体的来历不明。最后一位毒妪,是极地血宗的客卿。这几人都在魔道中大名鼎鼎,并且都听从极地血宗宗主姬元的驱使,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蒋经天。蒋经天眉毛微挑道:“原来是那个畜生在作孽,胆子不小,当年真该灭了他。应物,亦玄的踪迹查出没?”

在邺城的地界能穿鹤渊官朴子的唯有一人,那就是邺城的刺史方应物,他愧疚的说道:“还不知,不过肯定没走出邺城,否则城门那边不会没动静。”

坐在轮椅之上的黄靖出言道:“要是当时我在亦玄身边就好了,那该死的魔人当年害死了大哥,如今又想害他的儿子,我黄靖就是拼了命也得把亦玄寻回来。”说罢性子坚韧的他挣扎着要起身,却牵动了他的伤口,使他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宋公明单手按住他的肩,既是控制,也是在暗中为他疗伤,“黄靖,你想死吗!卓不明的最后一剑岂是那般好挡的。如果你再乱动,我敢保证,不出一刻,世上再无长刀所向这个人。”

黄靖在轮椅扶手重重砸上一拳,拳骨鲜血淋漓,说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亦玄掺合进来,做个安稳的富家子不好吗?”

他的这句话似是比他的拳还要重,院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方应物拉着官衣的领口,半自嘲的说道:“亦玄要真的只是天机将的儿子,他一辈子享清福自是没关系。可他不是,他的父亲是百步武评第二的武道大宗师,更是梁朝独此一位的天策神将。我方应物的儿子可以坐吃等死,你宋公明的儿子可以,你黄靖的儿子可以,甚至在场所有将士的子孙都可以。唯独亦玄不可以,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似是察觉到气氛的浊重,笑着补充说道:“可惜宋公明和黄靖连媳妇都没讨到,何来的儿子,嘿。”

蒋经天的眼神落寞,好似自言自语的道:“也许是我错了,黄靖说的对,不该让亦玄参与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三番两次让亦玄陷入险境,先前更是被“鱼刺”的谍子伤得垂死。唉,是我对不起亦玄,对不起大哥。”

方应物摇头道:“将军,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萧大将军泉下有知,定不会怪罪你的。十几年来你为了亦玄尽心尽力,甚至未曾娶妻,换做是我们未必有你做的出色。此次亦玄被抓走,我们这些老卒都有责任。”

蒋经天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那时他是威震八荒的天机将,他和自己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儒雅男子同时坐在刚攻破的东岳的城墙上。功勋卓著的儒雅男子说了一句话,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再大的国都不如方寸心中的家,此中的方寸比轩辕韵的身前一尺要难得多。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猛地一甩袖子说道:“搜!都给我去搜,蓝颜步军负责郡县,蓝然骑军负责城中主干道,亦冲亲军下乡,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我儿子找出来!宋公明,你去通知玄鬼的谍子,让他们全部行动。遇到魔道中人,杀!遇到可疑之人,杀!遇到不确定身份之人,杀!哼,姬元,等此间事了,我会亲自去极地雪山跟你算账!”

上百位黑衣人应声震天。

虎兕出柙而无人知!

腊月二十五的邺城注定是不会太平的,就连最普通的居民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不仅刺史府的数百铁血骑兵在全城搜索,白马帮的三百帮众散步在大街小巷中挨家挨户的询问。长史府,参军府,几乎邺城中心所有的大官都将衙役和府军派出,虽是冬天,却让人没有丝毫的寒意。

外面的喧嚣挡不住华然居的生意,今天雅座堂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背负着一柄黑色的长剑,麻衣布鞋,白发短眉,年过六旬。他的面色柔嫩,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老人是个懂生活的,他挑了离暖炉隔着张桌子的位置坐下,此处的暖气最为适合。雅座堂的菜色豪华许多,他却是什么都没点,而是要了一壶清茶。华然居的伙计乐得清闲,他们最喜欢这样的客人,点不多的菜,反正钱不会少付。

这时,通往雅座堂的门帘又被拉开,进来的同样是个老人,也背着剑,不过是木制的桃木剑。他尖嘴猴腮,下颚蓄着山羊胡子,一身邋里邋遢的道袍。他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逗比已经坐在堂的老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喝茶的白发老者抬头,随意的说道:“没想到小小的邺城还有你这样的高手,老朽真是失敬了。若是阁下不嫌弃,不妨过来喝几杯?”

道人轻笑一声,道:“老道向来只喝酒不喝茶,但既然是往生宗的淳先生相邀,老道倒是想喝上一杯。”

白发老者目光闪动,显然没想到对方能认出他,旋即恢复平淡说道:“好眼力,阁下的气机内敛,体内却是剑气纵横,若老朽猜的不错当是武当剑派的高人。”

道人老神在在的坐在白发老者的对面,倒了杯茶,没有喝,说道:“淳于意,你们往生宗人的手未免宽了些,跑到邺城来撒野可不是件好事。嘿,前几天在福生客栈我就宰了一个往生宗的小辈,话说他的剑法不错,应该不在你之下了。”

白发老者淳于意的短眉怒张,身上气机大涨,说道:“阁下到底是谁,武当剑派的名声是大,可莫要以为我往生宗就怕了!”

道人不为所动,摩挲着精致茶杯的边沿道:“年纪大了就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对身体不好的。老道在武当剑派算是个闲人,道号不提也罢。”

淳于意听到“闲人”二字,原先的气势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深的警惕,甚至夹杂着些许的敬畏。在武当剑派不是所有人都能称作闲人的,准确的来说,“武当闲人”的说法出自一位剑道大宗师之口,武当玉虚宫之主冲夷道长。

冲夷道长是接到蒋经天消息后出来寻找萧亦玄的,只是他转了一个上午都没发现蛛丝马迹,于是到他消失的地方来看看。

猜到他真实身份的淳于意此刻稳定了心神,对于一名剑道大家来说,尤其是往生宗的剑客,他的剑意和剑心绝对不可以被人侮辱,即使是比他境界高的人。淳于意缓缓说道:“原来是武当剑派的玉虚宫主,淳某失敬了。道长刚才说在福生客栈杀了往生宗的人,不知此事可真?”

冲夷道长掏着腋窝,满不在意的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找我打架?老道捣乱的功夫是第一,别的嘛,呵呵,当然也不差。”

淳于意的颜色变得凝重,说道:“卓不明是往生宗的副宗主,他死在邺城,本当宗主樊无极派人追查。再说道长的修为惊人,剑道造诣登峰造极,他死在你的手下不算辱没门风。但老朽既然是他的师父,徒弟死了,当师父的再怎么不济都要问上一剑才是。”

冲夷道长指着外面道:“真要打架,可以。华然居是老道师侄的地儿,不能破坏了,我们出去打。”

淳于意默不作声,两人相视片刻后竟是同时从华然居消失,一瞬间就移动到了城外。冲夷道长摘下桃木剑,姿态潇洒自然。淳于意抽出背上那柄名为“落春”的名剑,一时寒风骤停。

这一日,邺城外的雪地上莫名出现了十几个深足数十丈的大坑,大坑的边上齐整,如同是剑削。四周的积雪消净,似是天降异象,九天仙人震怒。

冲夷道长重新背上桃木剑,一个跃升,身形再次消失。

在纵深最大的一个坑里,一位白发短眉的老者浑身裹着雪,模样狼狈。他的前胸有道贯穿的伤口,离心脏仅有一寸,汩汩的冒着鲜血。

老者提起落在坑底的断剑,他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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