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府,一间不算奢华的偏厅内,蒋经天安安稳稳的躺在太师椅上,他的手边有一份谍子刚送来的情报。
将经天仰着头说道:“死了不少人了,老宋,你说亦玄这次能不能成功啊?”
宋公明弯腰,恭敬的说道:“少爷的计划滴水不漏,若是不出意外,那位往生宗的副宗主,卓不明卓大剑客马上就要死了。”
蒋经天看似疑惑的问道:“嘿嘿嘿,要是让我来布局呢,会不会比亦玄这孩子强上不少呀?”
枯槁老仆的脸上露出自豪之色道:“老爷,容老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事儿,老爷您办的话未必有少爷出彩。”
蒋经天哈哈大笑,摸着剃了不久的的胡茬子道:“那是,也不瞧瞧他是谁的儿子!”
福生客栈的废墟外,黄靖跳到街道上,随即拔地而起,“苍天”刀势逆转,犹如江河倒灌,海口决堤,一刀抵住了那柄来意不减的“树枯”剑。“树枯”若龙卷般旋转不停,绽放刹那芳华,而后迅速倒回,悬于卓不明身前。
黄靖借势而动,向前踏步,他每踏出一步,地面的砖石变碎裂一分。街道中央的白马帮帮众自觉退到两旁,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卓不明的神色凝重了几分,黄靖的武道修为已经臻至一方境的巅峰,与那玄化境中的止观仅有一线之隔,可以说初窥玄化境的大千气象。并且,黄靖的修为是在军中打磨出来的,远比一般的一方境高手难缠许多。若是以往,卓不明比他高出一个境界自然不惧,但是他今晚跌境不说,更是连番大战,一口新气未纳,体内气机已近乎枯竭。
黄靖一共踏出了七步,正是他的成名刀法“逆云七步杀”!刀势蓄足,在卓不明面前飞沙走石,足有数十丈的刀影砍下,而且在瞬间砍了七次。
卓不明伸出双指夹住“树枯”剑的剑柄,脸上紫气如霞。他的另一只手突然在眉心一点,一道血口打开,好似怒目的仙人。在眉心打开之后,卓不明的气机猛然暴涨,喝道:“二剑判生死!”
往生宗的剑招大繁至简,且招招致命。这“判生死”和“送往生”都是极为高明的剑法,属于宗内的不传之技。
剑中玄光乍现,黄靖的刀意被那股玄光吞没。黄靖及时收刀,退六步,暗中运功将手掌心沾染的玄光撤去,道:“没想到你已练成了生死意。”
卓不明因为开眉心强行涨气机,此时体内翻江倒海,面上青黄不接,硬是压下腹内的气机,他冷酷道:“既然知道是生死意,化解又有何用。就算是通幽境的高手沾之同样活不过三天,更何况是你。”
黄靖的七窍开始流血,卓不明目光如炬,道:“逆行经脉,你这是在找死!”黄靖不顾他的言语,手中长刀转身劈下,刀锋所过之处,泥沙俱碎。
卓不明单手握住“树枯”,面露残忍之意,说道:“哼,你找死的话,我就让你死得更快些。”他用血指在剑身上抹过,“树枯”剑原本的紫色夹杂上了金色,这一剑递出有如阎王乱舞。
三剑葬地府!
使出第三剑过后,卓不明的神气萎靡,适才暴涨的气机一泻千里。但是他盯着萧亦玄的眸子中有着快意,解决完了黄靖,剩余的白马帮众不足为惧,接下来就是你了。
萧亦玄的心中有着隐隐的担心,他不是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黄靖。卓不明和黄靖的对话他都清晰的听在耳里。事情的大局走势还在他的计划范围内,但若是为了杀一名止观境的剑道大宗师而损失了黄靖,他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
黄靖被湮没在卓不明的剑意中,剑势和刀意相错。他苦苦支撑,“苍天”长刀的刀柄被他嘴里流出的血染红。脸色忽明忽暗,已然是在垂死的边缘。“葬地府”是往生宗的最终一剑,饶是以卓不明的天赋也没有完全研悟透彻,只能用出半剑。不过这半剑足够杀死通幽境以下的任何高手,让其在地府中痛不欲生。
白马帮剩下不到一百五十名帮众,齐声嘶吼。他们不需要萧亦玄的指示,为了先前死去的同袍,他们陷入了疯狂。一百五十把明晃晃的钢刀在月色中泛着冷气,卓不明不屑的一笑,“树枯”古剑在空中挥洒,几个片刻过去,他眼前无一人是站立的。血水在砖石上流淌,汇聚成了红色的溪流。杀了这一百五十人后,卓不明终于迎来换气的机会。他直视着站在民房内已不再冷静的萧亦玄,挑衅味十足。
萧亦玄的眼神异常的慌张,好似没了依仗。他从布兜中取出了一张小弩,小弩一共配备了四支箭。他安上一支箭,瞄准卓不明。这张小弩是经过机关大师改造过的,不需要多大的臂力,就能射出力道颇为不俗的箭矢。
卓不明看着那弩飞来的箭,心里简直想笑,他很想提醒对面的英俊年轻人,五百斤的大弩都未曾伤我分毫,惩论小弩。即使他现在新气未接,也不是一张弩就能解决的。萧亦玄啊萧亦玄,难道你就这么点能耐了,看来是高看你了。
他踩过白马帮帮众的尸体,“树枯”剑随手撇开那支箭。
萧亦玄表现得更加的慌乱,急匆匆的又射出一支箭。卓不明最喜欢的就是老狮搏兔子的游戏,想当年他虐杀过多自诩年少成名的高手。那个号称“钟子期第二”的王芝,天赋奇高,琴剑双绝,结果怎么样,被他生生的打断了双腿,挑断了所有的经脉。等王芝的宗门找到王芝时,昔日风采无双的少年剑客成了恐怖的骷髅。
他现在就是雄狮,而萧亦玄是弱小的兔子。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场中除了他和萧亦玄,只有一个人还站着,胸前的儒衫衣襟被染红,正是白马帮的帮主高光斗。不知为何,他的眼中出现了莫名的火热。
卓不明空手抓住了第二支箭,脚步加快了些。萧亦玄吓得毫无血色,颤动着手装好第三支箭。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这一箭好未到卓不明的身前,就无力的落下地上。
萧亦玄眼见此箭不成,再也站立不住,害怕得身体向后退去,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一下子跌倒。他的双腿在地面前后摩擦,白色的裘衣上裹满了灰尘,神色惊慌至极。他的语言无论次,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卓不明一跃,轻飘飘的站在萧亦玄前一丈处,斜持着“树枯”剑,说道:“呵呵呵,堂堂的萧家大公子竟然落得如此地步,你的傲气呢?现在看见没,我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来杀我啊!”
萧亦玄神志模糊,被他误打误撞摸到了第四支箭。奇怪的是,这第四支箭的箭簇是钝圆的,像是没有开过锋。他拿着小弩的手颤抖的指向卓不明的头部,模样滑稽可笑。
卓不明好似在看待一个玩物,大笑道:“我就是让你射上一箭又何妨!”
这倒不是他自大,武人的修为越过止观境的门槛,可谓是得天地之造化。不但会拥有绵长的气机,更会得到金刚似的体魄,普通的兵刃根本难伤其分毫。萧亦玄手中的小弩,就算他拼尽全力,也射不穿他的皮毛。
萧亦玄的第四支箭终于射出,卓不明不为所动。
箭矢如流星,在卓不明的眼中不断的放大。就在离他的面心一寸之时,“树枯”剑似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一般,铮鸣大振,卓不明在此刻也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身形飞速后退。
满身尘土,混乱不堪的萧亦玄站起身来,恢复了平静和淡定,他拍着身上的尘土,冷漠的说道:“晚了!”
那个钝圆的箭簇如同狗皮膏药,贴于卓不明的面心。在卓不明退出数丈后,又若婴儿般在顷刻间长大,化作一个冷冰冰的铁甲人。铁甲人一拳打在无还手之力的卓不明的胸腔,他的胸骨碎裂。而比胸骨碎裂更为严重的是,他原本蓄纳的一口新气被这一拳打散,体内修为尽失。
铁甲人好似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匠,一拳一拳的打过去,接连出了数十拳。卓不明体内的窍孔被尽数打烂,再也聚不了气机。即使他今天侥幸不死,以后也只能是个废人。铁甲人打完之后,拎小鸡一样将奄奄一息,胸腔下陷,衣衫破烂的卓不明丢在萧亦玄的跟前。
萧亦玄用脚踢着卓不明的面颊道:“装孙子远比装大爷累多了,要是刚刚你还不信,我就只能用最后一招,假装尿裤子了。还好你们这些高人脑袋都不怎么灵光,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要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尿骚味了。”
卓不明瞪大着鱼肚白样的眼睛,一脸的不信和不甘。
萧亦玄极有耐心的解释道:“要打败你这样的高人,若是没有点手段我都不敢出手。你的每一步都是我算好的,什么时候聚气,什么时候泄气和纳气,我都专门问过。长刀所向,铁甲无敌。世人都道铁甲人是铁铸之躯,却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捧在手里当玩具耍的。所以铁甲人如裤裆里的活儿能大能小的特殊本事,除了我和我老爹,知道的人应该没几个,你输得不冤。”
被萧亦玄比作“裤裆里的活儿”的铁甲人依旧伫立不动。
至于铁甲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当年蒋经天手下的机关大师们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典乐是超世之才,在夜间做梦时有上天指引,因此造其旷世之作。也有人认为典乐以身炼铁甲,三魂六魄融入其中已具备神意。但是不管怎么说,自铁甲人问世后,最顶尖的机关大师研究二十年,都不曾打造出与之媲美的作品。
卓不明用尽最后一口气,阴毒的说道:“你杀了我,往生宗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和你爹都得死!”
萧亦玄右脚踩在卓不明的背上,捡起那把失去生气的“树枯”剑,蹲下身子,用剑锋在他的脖子下一寸寸的割过。直到割下了整个头颅,他道:“往生宗的人来不来找我的麻烦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呀,认死理儿。谁欺负我的家人我就杀谁,这件事没得商量。江嫱将来注定会是我的媳妇,你们还去侮辱她,不杀你杀谁?嘿,能亲手杀一位止观境的剑道大宗师,简直是得劲儿到无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