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年的幽深洞穴,一时间暗影幢幢,或明或暗中,心思各异的人皆会集于此,刀光剑影中,照亮的又会是谁的脸?
千里的奔寻,说到底,也只是为了那一人,不过是言逸清与魅姬离开的片刻光阴,幽深的落蚀洞内,却又出现了一个白衣的女子,白纱覆面却是看不清容貌,只是一双眸子深沉地有些死寂的味道。
而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疾行了几日而至的莫岚汐。
本已决定留在府内,可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那日与魅姬见后,她心中便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在不断滋生蔓延,她终究是悄悄地跟了过来,发现果不其然,魅姬果然没有直接回到绝杀殿去,而是设法接近了言逸清并留在了他身边。
她隐于暗处将一切都看入眼底,她很清楚逸清将魅姬留于身边的原因是什么,可她总觉得逸清有些看轻了魅姬,那女子,远没有那般简单。
莫岚汐并不想这么早就暴露了自己,即便蒙着面纱,她也担心会被观察力极强的言逸清看出些什么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竟再也不像过去那个冷静又无情的自己。
“阁下好高明的龟息之法。”莫岚汐正欲离开,却是有少年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心下一惊,莫岚汐转身看去,是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郎含笑看向自己,身后紧随了一个灰色布衣的老者。
“不可小觑!”莫岚汐心下暗自警惕了几分,这两人能潜藏于暗处如此之久而没被任何人探察到,足以说明两人实力之强劲。
“阁下谬赞了,能隐于暗处听人墙角如此之久而未被人觉察半分,两位隐息之法门当令小女子敬佩才是。”莫岚汐反呛一句,,她倒是不担心这两人会对她动手,毕竟天荒令还未找到,有谁会于此耗费心力呢。
“阁下也见到了,目下各方皆是以合作寻令为先,我一行两人,阁下又只一人,不如你我合作同行若何?”似是未听见莫岚汐言语中的嘲讽之意,那少年只是笑了笑,问道。
然莫岚汐却是半点不为所动,“多谢阁下好意,然我却是独行惯了,怕是无法答应阁下盛情之邀了。莫岚汐此行无意夺令,她不过是担心言逸凊会出什么事罢了,真要夺令,她也只会暗中偏帮言逸清,又怎会与两个她自己都看不透的人合作同行呢。
“如此么,那就太可惜了,以阁下与我两人的实利,想必成功夺令的机会都要大上许多呢。”少年说着,面上似有几分惋惜之色。
“阁下多虑了,以阁下的身手,怕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望阁下保重,我就先行一步了。”莫岚汐并不想于此多耗光阴,否则便跟不上言逸清一行人的行迹了。当下便启行疾走而去。
“少主,那女子武功只是一般,却是为何要邀她同行呢?”方老却是有些好奇。
“方老,你可万莫小看了这女子,她和绝杀殿可是颇有些关系呢。”少年看向莫岚汐愈渐模糊的身影,眸光却是有些深沉。
“少主是想要利用这女子探知些什么麽,只是这女子看来却并不是那般好拉拢啊。”
“前者只是其一,”少年道,“她会拒绝亦在我预料之内,至于为何又多此一举嘛,”少年回头狡黠一笑,“你不觉得,此行不如此会少了很多乐趣么。”
午夜,凉风,夜色苍茫,外加一轮惨月。
亡谷外围,有大队黑甲的士兵如蚁般潮聚而来,将偌大的亡谷围了个通透,低沉的号角在夜风中悠悠回响,似孤魂于夜色中轻诉,分外低沉。
一匹神骏黑马傲然而立,马背之上,黑甲黄袍的男子单手勒住缰绳,紫玉冠束发,面目英朗,身姿挺拔,一身久经沙场的肃杀锋锐之气,正是滇王甘益。
“王上,一万大军已尽数集结在此,业已将亡谷重重包围。”一黑袍男子下马,单膝着地垂首向甘益禀报,一双倒三角眼凌厉摄人。
“嗯,巴图你做的很好,我之前命你去玄天阁去请大祭司前来,可是办好了?”甘益看向跪于地上的巴图,浓眉微挑。
“回王上,大军开拔之前属下已前往过玄天阁,门童却是告诉属下说大祭司已留下话来,说是天机所定,不便参与此事,只在阁内清修,望王上见谅。”巴图回答道,声音冷然无半分波动。
闻言,甘益眸中却是闪过了一抹暗色,难道明玄真如他自己所言不会插手此事么,他又果真于阁内清修不出?
“我知道了,你去将风部与火部风罗和火融两位首领叫来,你也一并,我有话要说。”掩下眸中的异色,甘益吩咐道,眼下需得就现况先谋定一番才可再作打算。
不多时,巴图却是领着两个黑甲灰袍的男子向甘益走来,一纤瘦一健硕,正是风火两部首领风罗与火融无异。
“参见王上。”行至甘益马下,三人具是单膝行礼。
“都起来吧,出征在外,这些繁礼却是可免了。”
“谢王上!”
三人起身,挺身而立,一时沉默,并无一人敢率言,而是都在等着甘益出声发话。
“事态紧急,我也就直言了。目下临昭有十万军还于寒荒城驻扎,虎视眈眈,而据密探所报,亡谷乃至其方圆百里之内,近来屡有他国人马行迹,不出所料,定是为了传闻中的天荒令而来。”
闻听至天荒令,三人容色皆是微变,想来对这天荒令之名并不陌生。
瞧见三人面色变化,甘益心下了然,继续开口说道:“众所周知,有心夺令之辈莫不是冲着天下共主的名义而来,我滇国世居北甘洛山脉,对这共主之位自是无半分兴趣,然据传,这秘藏之内却是有一件我夷族至宝阴阳印,绝不可落于外族之手。”
“故而,”甘益顿了顿,敛眉沉声说道:“此次天荒令我滇国必须夺得,如此,方可有与其它大国谈判的资本,以求不费兵卒地取回我族至宝。眼下他国援手未至,却是大好时机,我方熟识地形,于甘洛山脉之内想必无人敢掠锋芒,我特命风罗与火融两位首领率兵围守于外,巴图则同我入内探寻,如有人先出,极力扣下,以免令失,你们,可是明白了?”
“王上,您亲身前去怕是不妥,您乃是滇国之主,不容有失,失则滇国必乱,谷内各方势力齐聚,又怎可挺身犯险,不如属下与两位首领前去,王上于此镇守,方是万全之策。”巴图闻听却是直言道,依旧是冷面无半分表情,却足可见其心之忠。
“巴图不必多言,我意已定,若是我真的未出,你们立即去通禀大祭司,令他暂行大局。”甘益容色凛然,言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之感。
他不是不知晓此行之凶险,然身为一国之主,夷族统袖,他又怎可于危难决绝之际躲于人后,让自己的族人去犯险?如此,他还有何权利去统率全族,掌管一国?
三人闻言,心知劝阻无果,只得回声应了,当即风罗和火融两人领命前去布署,而甘益却是下了马,与巴图具是换了身黑色布杉便向亡谷迷障之内走去。
身为夷族,世得甘洛山水养育,两人自是不怕亡谷内这片令无数人丧命的迷障。
他们要担心的,只有隐于其内的人罢了。
而此刻落蚀洞阴暗的密道深处,一扇暗金色的大门默然而立,但门前却无通路,而是云雾弥散的无底深渊,那门仿若浮于天际,又似是深渊中升浮而去,门上云纹雕刻着兽首人身的南海鬼妖,狰狞的面目似是准备择人而噬。
入洞了几日的墨尘凭借着强悍的内力与因中剧毒而百毒不侵的身体,重重险劫与厮杀之后,终于来到了金门前。
至于阿墨,在快要抵达之时却是转身回走了去,见状,墨尘面上却无什么惊讶之色。
阿墨自小常被烟离奇珍异草喂养,更皆出自亡谷黑鸢一类,其灵慧机敏竟是连一般人类都比不上的。
故而阿墨所行,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时间紧急,他并不打算跟上阿墨一同前往,以阿墨之敏锐凶猛,,他并无太多担心,况且阿墨气味辨识能力极强,事毕循着气味找到自己并不很难。
望着眼前不见底的云海深渊,墨尘容色竟是变也未变。
他闭上双目,再睁开时原本漆黑的瞳孔竟是变成幽深如海般的蓝色。
凝神再看时,原本空阔的云海深渊之中竟是现出了一条暗黑的细绳,直连到金门之下。
足尖轻点,不过转身人便已稳稳地立在了细绳之上,几步轻掠,墨尘就已立于门前,剑柄抵门,却只是微微用力金门竟是自行大开,门内依旧是迷障所罩,什么也看不分明。
并无半分犹疑,墨尘抬步跨入门内,颀长的身影为迷雾所遮,再无踪影。
他并不畏惧死亡,他自己的命运,天道无权掌管,也无力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