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良送林月汝主仆离开，再回到书房时，看见祁寒正盯着一张白纸发呆，于是走过去拿起砚石开始研墨。

“王爷，林月汝已经送走了，上车时她还在埋怨王爷没有留她吃饭。”

“嗯。”

祁寒拿起笔，将林月汝写的那四句诗在白纸上重新眷了一遍，笔锋苍劲有力、气势如虹，将诗中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王爷今天竟有兴致作起诗来，但看到纸上这四句，辰良的心思也被那股悲凉之势所感染。

五年前，祁寒带五百精兵做为前锋为大军探路，却不想中了南慕的埋伏，虽然最后突出重围，并为大军进攻提供了最好的前进路线，五百精兵却只剩三十二人。庆功宴上，祁寒远离人群，坐在城墙之上痛饮的落寞身影，就如这诗中写的一般，古来征战几人回。

“叫厨房明日备些细致饮食，若她来，单独开个小灶吧。”

林月汝刚回到国公府，就被叫去了前厅。

大厅中，林老爷和林月婉都在。见林月汝走进来，林月婉立刻亲热地迎过去。

“姐姐这是怎的，不是才从将军府回来吗，妆都落了。秋水，还不扶大小姐去更衣。”

“不用了，我回自己院子换就好。”林月汝躲开她的手，朝林老爷行了个礼，“月汝一进门就被叫来，若是没有什么急事，还请父亲允许月汝回去更衣再来。”

林老爷本想发火，但见林月汝脸上看不出情绪，一时拿不准情况，只好点头道：“换过衣服就过来吧，为父许久没有好好同你们姐妹说过话了，也该聊聊才是。”

林月汝点头称是，带着冬梅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刚月婉见姐姐裙摆上有血迹，也不知是不是在寒王殿下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林月婉担心地说，“都说将军府不允许女子出入，希望姐姐没受到什么责难才好。”

“月汝与寒王殿下有婚约在身，早晚都是要进将军府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林老爷宽慰道，“倒是你自己，每日处理府中事务，听说还在帮太子殿下料理圆月诗会的事情，可还吃得消？平时多吃些滋补的食物，若库房中没有了，叫下人买些回来便是。”

“谢父亲关心。”林月婉面上应着，心下肯定了一件事情：那日寒王送来的书信并不是退婚信。

可是林月婉可以肯定，上一世时，寒王送来的确实就是退婚信，林月汝在冲李氏发怒时将信甩在了地上，李氏不可能骗自己。但为什么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那日既然林月汝与上一世一样，给太子的酒中下了药，怎又去与寒王拼座？难道是想对太子欲擒故纵？而寒王竟然喝了那杯被下药的酒，到底是被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

还有林月汝当晚的表现，似乎一切都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林月婉心中不免一阵烦躁，所以她今日听说林月汝真的去了将军府之后，才急于想找她确认，到底她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寒王这一个靠山，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报复她的计划都要随之改变了。

等林月汝再次来到前厅时，已经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裙，脸上略施粉黛，因为身前无料，看起来倒像是林月婉的妹妹。

请过安后，林月汝在一旁坐下，与林老爷说话时还不时往嘴里塞着点心。

“姐姐可是饿了？”林月婉往她杯中添了茶水，“已是申时了，难道王爷没有留姐姐在府中用饭？”

“他们厨房的饭都是军队里的厨子做的，我哪吃得下那些东西？”林月汝又吃了块点心，用刚才满上的茶顺下去，说，“明天再去，我都打算自己在府上带午饭了，他们的饭菜在咱们府里估计只有猪才吃得下。”

“姐姐明日还要再去？”

“嗯，以后没事儿我每天都要去，”无视了那父女脸上的震惊，林月汝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说我身子太弱，被太阳晒晒都要流鼻血，要我每天跟他一起锻炼。要不将来如果随他出征，肯定受不了路途的颠簸。”

“可姐姐还是闺阁女子，频繁出入将军府的话，恐会被人闲话。”

“没事，我以后会着男装去将军府，只要咱们府上没人乱说，就不会被外人知道的。”林月汝朝那一脸担忧模样的林月婉看去，“至于下人的嘴严不严，就要看月婉妹妹管的好不好了。”

“姐姐多虑了，月婉自然不会允许下人谣传有辱家风的事情。”林月婉自觉失言，慌忙解释道，“月婉不是说姐姐有辱家风……”

“你的意思我懂，”林月汝打断她，“我当然不是有辱家风，我与王爷感情好，也是父亲与母亲所希望的。虽然现在母亲不在了，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嗯，寒王殿下幼时便很得桐华的喜爱，如果你们能琴瑟和鸣，桐华也能安心了。”林老爷叹了口气，“只是她去的早，不能亲见你披上嫁衣的样子。”

如此将话题引到去世的沈夫人身上，林月汝配合着抹了一阵眼泪，终于被放走了。

“这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使寒王如此对她？”林月婉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必隐藏自己，将怒气发在了手中的茶杯上，“明明是退婚，怎的现在他们又勾搭在了一起？”

秋水将破碎的茶杯收拾掉，拿手帕将她手上的茶渍擦了，柔声说：“可能寒王并非真的断袖，只是以那种方式迷惑天下人？”

“不，他曾经因沈御风的死刺杀新皇，可见他们的关系绝不一般。若说可能，只可能是寒王利用林月汝，来掩饰他与沈御风的关系。”

林月婉双眼微眯，思考着其中的关系。

“沈御风在禁军任职，所以不能与身为将军的寒王来往过密。但如果有林月汝在他府中，沈御风便可以探望表妹为名，正大光明地出入将军府，也就给了他们更多私处的机会。”

“但是大小姐一旦嫁入将军府，再对付她可就不容易了。”秋水一边为林月婉卸妆一边说着，“以现在的情形，寒王提亲怕是也不远了。而太子殿下……”

“总有办法让她嫁不进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