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腊月十八,京城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不停不休,似乎要将整个京城覆盖。
撩开车窗的帘子,沈鱼见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见人影,她颇有些意外。风卷着雪花飞进车内,落在刘哲脸上,转瞬便融化了。
刘哲心里窜起一阵凉意。
“小鱼,”他唤道,“本王未得召见而私自回京,母后十之八九会动怒,你和芸豆在此下车吧,寻客栈先住下,不出两日定会有我的消息从宫里传出来。”
“好!”
沈鱼应了,起身往车外走去,殊不知刘哲像似害怕一般突然拉住她的手。她扭头,见刘哲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应该叫做不舍吧。
她的心紧跟着也紧紧揪了起来,像是又找到了当日在陵城街道的宅子旁见到他时的那种感觉,心里鼓鼓涨涨的,很不舒坦。
半晌后,她轻道:“我和芸豆在客栈候着王爷,一同回陵城。”
刘哲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对护卫道:“走吧!”
风刮得更大了,雪花仿佛失了根一样,到处乱撞。就在那一片迷茫又凌乱的雪色中,沈鱼看着远去的马车,失神着,只觉得心里长出了一颗大树,而那马车连同马车里坐着的人像极了即将要脱离树杆的树叶,额,是风雪太大了么?亦或是其他?
……
皇宫的章华门前,刘哲负手站着,黑发上沾着厚厚的浮雪。
没有圣旨或懿旨,封地的王爷皆是不能擅自进入皇城的,宫里害怕的是封王和京中官员有往来。看守宫门的将领不敢放刘哲入宫,但还是飞快地入宫禀报去了。
刘哲的视线被风雪迷蒙了,他觉得皇城好陌生,陌生地好像从未出现在生命里一样。
好久好久之后,宫门打开了,尖细的声音响在空气中:“皇上口谕,安陵王入宫觐见,其他人等皆留在宫外!”
刘哲杵在宫门前,愣是没动。
“哲哥哥,哲哥哥……”一个无比欣喜的声音由远而近。
紧跟着而来的是宫人的叫声:“公主,您慢些,慢些!”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娃,一身粉衣,不过十多岁的模样,她毫无顾忌地上前抱住刘哲,亲切道:“哲哥哥,娘亲和我在歧阳宫陪父皇说话,有宫人来报说你回来了,我心里急切,就过来迎你了。”见刘哲浑身上下全是雪,女娃对身后的宫人怒道:“你们眼睛瞎了么,任由哲哥哥在雪地里站着!”转身又拉着刘哲道,“哲哥哥,咱们快进去吧,别着凉了,快啊!”
这女娃便是卫公主刘施。
“施儿?”刘哲万分艰难地开口唤道。
“哲哥哥,怎么了?”
“父皇他……?”
刘施小脸上的笑容倏地敛了起来,“这几日总是咳嗽,越发厉害了!太医开了方子,却也不见好转,娘亲暗自垂了好几回泪呢!”
刘施口中的娘亲指的是她的生母傅昭仪。皇上和皇后亲近不足疏离有余,故而皇上病重期间傅昭仪照料的多些。据卫公主所说,皇上病重期间,皇后每去探望都惹其不悦,重则斥责,轻则让她速速离去,力求眼不见为净。
刘哲焦急道:“我这就去看父皇!”
“父皇也念着你呢……”
歧阳宫里。
傅昭仪将皇上扶起来半坐在龙榻上,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汤药,边搅动边温声道:“皇上,该喝药了!”
轻轻推开傅昭仪的手臂,皇上道:“朕不想喝,朕要等哲儿。”
“施儿已经前去迎接安陵王了,这会儿想必就快到了。”
傅昭仪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外想起了刘哲的声音:“安陵王刘哲未得宣召,擅自进宫,请父皇恕罪!”
殿内,皇上对着傅昭仪示意了下,傅昭仪遂亲自行至殿外,蔼声道:“安陵王,皇上正念着你呢,快些进来吧!”
“谢昭仪娘娘!”
刘哲撩起袍摆大步迈进殿中,‘噗通’跪倒在龙榻前,揪心道:“父皇!”
面容枯槁神色恹恹的皇上对着他伸出了手,和善道:“哲儿,父皇无碍!过来,和父皇说说,陵城一切可好?”
刘哲压下心中酸楚,起身握住皇上的手,跪坐在榻前的软垫上,道:“父皇,儿臣一切都好,父皇曾提及的那个隐居在陵城的垂钓老人,儿臣去拜访了他,果真和父皇说的一样,他老人家性情超脱淡泊……”
正说着,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傅昭仪一听,忙拉着卫公主迎了过去,对着舒皇后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卫公主刘施也给舒皇后行了礼。
太子刘睿却急急看向内殿,问道:“哲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