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摔下去的地方其实不高,这应该是某个人家的花园,种了一园的桃树,只是这个时候没有花,显得有些萧条和肃杀,这样的干净,这样的冷淡,孤傲。一园的枯树,倒别有一番情致。
流苏看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好奇怪啊,她慢慢走出了园子。
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拉住她道:“哎哎,你怎么这么脏?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师父就要来了,你不去看了?”这声音欢快明朗,一连着就问了一大串问题。
流苏回头,是个小姑娘,十分的瘦,穿着黄色的衣裳,眼睛大大的,很漂亮。
“我?”流苏很奇怪。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她方才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哪里回答好。
那小姑娘见她没有说话,很热心的说:“你是新来的吧,今天大将军要来,我带你看看?”她欢快的拉着流苏的手就要走。
流苏有些头疼,她要怎么说,告诉她,自己不是这家的人,是被人扔进了的?鬼才信!
现在只有等刘健快快脱险,然后找人来救自己,也不知道这二货脱险了没有啊!
“我,我没有别的衣服了,我······。”流苏一脸无助的说,她的确很无助,她灰头土脸,举目无亲,危机四伏。
小姑娘很仗义的说:“去我房间,我有!”流苏这才仔细的打量了这个姑娘,惊讶的发现,这小女孩也是灰头土脸,虽然没有自己严重,但是她外衫袖子都破了一块。
“谢谢你。”流苏万分感激的说,小姑娘摆手:“谢什么,我非乐可是鼎鼎大名的女侠。”
“非乐,你的衣服可真多。”流苏有点吓到了,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是奇特,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衣服,而且她的房间也太大了。她见过刘健庐江王府的房间,没有这个大啊,这是什么人家啊,而且这人家的人很少,走了半天,就见到几个洒扫的仆人。到了非乐房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非乐自豪的说:“这些都是我师父送我的,好看吧,你快换一件吧,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们都去南苑看我师父去了,我师父可好看了。”
流苏有些无语的望天,这个小姑娘竟然在炫耀师父,她师父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西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叫唤:“非乐姑娘,大将军正找你呢,你倒是快一点啊。”
非乐回了一声,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她换衣服的速度流苏简直不敢相信,就像是变戏法一样!这姑娘一定经常干这种事,偷偷溜出去玩,回来换衣服见家长,可是一个小女孩子偷偷出去玩怎么弄得这么脏?
流苏来不及思考。
非乐已经从房里拿了剑就跑,边跑还边说:“你快些来啊,我先去了。”
流苏心里一阵慌,去什么南苑,这家人竟然集体失踪,他们到底有没有护卫什么的,平白多了个人啊。也没人来交涉一下吗,竟然没有人知道她是多出来的!
她在非乐的房门口徘徊了好久,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啊,这么大的府邸,人还都不知道去了那里,谁来告诉她那个南苑到底在哪里。
“什么人?”就在流苏鬼鬼祟祟找路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头上炸了开来。是炸,没错。太响亮,太震撼了。
流苏抬头,就看到一个英气逼人,眉目透着杀气的青年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太过凌厉,就像是,苍鹰一样,不可冒犯。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凌厉,也许是因为流苏今天太累了,总之,流苏吓晕了。
南苑,这是骠骑将军府阳光最好的一个院子,现在,将军府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各自找个没人的地躲着,非乐大小姐闲的无聊,每次大将军来都要招呼人偷看大将军和自家将军说话,以此为人生乐趣。
以前这个时候,将军府都格外和谐,只要大将军来了,将军的话也会变得多起来,甚至还会笑。
只是今天,太倒霉了,非乐姑娘正在和大将军说话呢,将军就扛了个人回来,扔地上了。
“怎么回事?”非乐惊叫。扶起流苏,然后瞪向一脸黑的肇事者。“师父,去病哥哥欺负人。”非乐叫道。
没错,这个府邸就是霍去病的府邸,他回来后换了衣服就准备去花园找那个被他扔进来的姑娘,以他的判断,那个姑娘,应该是昏过去了,而将军府也没有人会去那个桃园。谁知道人没找到,去南苑的路上却发现非乐的院里有人鬼鬼祟祟的,他救人的时候本来就看的不太清,而且这时候的流苏还换了衣服,当然认不出来了。本来想抓住了问一问,谁知道他只是喊了一句,这人竟然就晕了。
没办法,人都让非乐带到南苑去看舅舅去了。霍去病只好自己扛起来,问问非乐可认识,毕竟这人穿的是她的衣服。
“舅舅,真不是我干的,她自己晕的,去病只是问了她一句话”。霍去病叫苦。
被他叫做舅舅的,自然就是他舅舅了,他舅舅是大汉的大将军卫青。
卫青沉着脸道:“非乐,快叫躲着的人去叫大夫。”非乐吐舌,看来自己出卖师父的事他知道了。赶紧走为上策,逃命吧。要是让去病哥哥知道自己干组织人看他舅舅这种事,她就死定了。要是让师父知道自己跑出去打架这种事,她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大夫,我来了
“舅舅,真的不是我干的。”霍去病垂首。坐到卫青旁边。
卫青抱着流苏一面掐她人中一面淡淡瞥了霍去病一眼:“你就不能和人好好说话,你看看,小姑娘都被你吓晕了。”
“吓晕?”霍去病倒吸一口气,他有那么恐怖吗?
他不过是喝问了一下而已,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霍去病只好苦着脸等人醒过来。其实这个时候比他苦的人太多了,比如刘健同学,他是真的找不着流苏了。
跑的太快,不知道人被扔到哪里去了。总不能去问霍去病你把人扔到哪里吧,这实在是太失面子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刘健觉得自己看到霍去病就结巴,所以,他果断的采取了,浩浩荡荡的模式,带着一群人挨家挨户的去问。
张伯看着他的架势,嗯嗯,估计过两三天就能把麒麟巷都问便了。还有那些达官贵人,赶紧让人给小王爷准备拜帖吧,别回头让人给轰了出来。
流苏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卫青,她没想到龙城一别,还能再见到这个人。
“你醒了就别赖着我舅舅,你很沉。”霍去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沉稳平静了很多,没有那么吓人。
流苏快速起了身,看着这个青年,卫青的外甥,那就是霍去病了,原来这个就是霍去病啊!
他们俩怎么看也不像是舅甥,倒像是兄弟。
流苏指了指霍去病,那么大声做什么,又没人会抢他舅舅,她张口想要吼回去,只是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她受刺激,变成哑巴了。这个毛病一直就有,受了刺激会半天说不出话来,要过几个时辰才能好。
流苏又急又气,只能凄惨的低下头。
卫青当是她还是怕霍去病,温声道:“姑娘,是不是霍将军欺负你了,你告诉我,不用怕他。”
是,流苏想喊,要不是他那么凶,她现在也不会吓哑巴了。但是她怎么说,她想去找刘健,看他活着还是死了,她还想好好整一下这个吓到她的霍去病,她还想告诉卫青,她认识他,很早就认识,想告诉他,她一直想见他。
她忘不了那带着汉军从天而降的将军,忘不了那受她母亲三拜的少年,忘不了那个梦里的天神。
流苏说不出话,她着急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胡乱的比划着,用尽了一切办法,就差没冲上去揍霍去病了,就是不能让他们明白她要说什么。
“去病,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么放肆,现在好了,好好一个人让你吓哑巴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苛待人的?”卫青的脸色明显冷了。
“舅舅,去病没有,是她自己。”霍去病发现这么解释是没法说是明白了。
于是他折了一根木棍给流苏:“姑娘,你自己写吧,告诉舅舅,我没欺负你。”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郑重的说。
流苏看着他那个严肃郑重的样子,有些发愣,这样子,好像刚才那个暴跳如雷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她默默接过了木棍在土地上写起来。
她写的很费力,因为她会的汉字不多,写了几个字后,她就有点头大了,小篆太难写了,她着急,一着急就不知道写什么了。
卫青看着她着急的模样,不禁莞尔:“姑娘,你要是觉着小篆难写,你就写隶书吧。”
流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隶书这个时候刚刚在民间流行,官方的文字还是小篆,难得这个大将军能看懂这个。
等她鬼画符一样在地上画了一堆字之后,霍去病蹙眉看看流苏,又看看字,左右看了不下三遍。
“舅舅,她写的什么,去病不太明白。”
骠骑将军原来不怎么认识隶书!
卫青温和的道:“这位姑娘说她没有恶意,是无意中进来的,希望我们能够送她回家。”
霍去病面无表情的点头:“嗯。”
他只说了一个“嗯”,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他这个表情一出来,连卫青也觉得冷场,愣了一会儿,只好大声说:“非乐找大夫怎么这时候还没有回来。”
其实大夫早就来了,只是大家一直躲着,谁也不敢出来。
平日里严肃守礼的将军这么倒霉的样子,谁也不想见到!
霍去病叹了口气,叫道“非乐,快出来吧。”
非乐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带着大夫和几个丫头出来了。大夫给流苏看了看,说是没事,只是受了刺激,煎几服药喝了就好了。
流苏是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也不在意。
卫青却有些生气:“去病,你看看你。”
“舅舅,外甥错了,这个姑娘,实在是来历不明,去病派人诊治她。待她好了,再好好问话,若真是冤枉了她,去病一定向她赔罪。”
霍去病不愧是霍去病,他意识到卫青生气了,马上放软口气,明明白白说了一通,卫青刚刚还气他欺负小女孩,现在莫名其妙担心去病府里有人要害他的事来,又想到他从来严正,不轻易发火,平日里也是端正自持,虽然性情有些别扭,但是还是有分寸的。
他一想心里又愧疚起来,看着霍去病一脸委屈乖巧的样子,不免又心疼,也不好再去说他,也就沉默不语。
霍去病让非乐带着流苏去休息,大家也就都散了。
人都走了,霍去病却叫住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