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霍去病便要带了非乐回府,他原本就军务繁忙,现在又多了个婚事,实在是不能久留。
流苏刘健送他二人到山门,却听太明喊道:“毓秀公子来了!观主在哪里?快去迎接吧!”
流苏无奈道:“太明,你们观主好歹是个王爷出身,你就不能尊重他一点。”
太明一摆手不屑道:“切。”
刘健叹道:“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咋呼什么,回去好好准备招呼客人吧。”
太明晃悠悠要去后面,霍去病却伸手拉住了他:“来的可是陇西的李之荫公子。”
太明竟然恭恭敬敬道:“骠骑将军说的没错,正是李之荫公子,李公子带了家童来此赏雪,顺道拜访我们观主。”
霍去病低声对刘健道:“大王,去病与李公子有隙,只怕在山道上遇上,还要多打扰了。”
刘健没明白,茫然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牵了非乐的手道:“还请大王找个地方与我藏身。”
流苏似乎是知道了,霍去病大约是不想与那个毓秀公子在山道上遇到,便开口道:“炼丹房就在附近,应该不会撞上,你随我走这边。”
霍去病低声道了谢,拉着非乐随她走。
安顿好霍去病后,流苏就出来了,倒是很想看看这位让霍去病避而不见的李公子是何许人也。
流苏出了炼丹房去了云台阁,这里应该是整座道观最风雅的所在了,正对着山下无限风光。
茫茫白雪,此处也正可以看到山中红梅点点。
太明斜靠在殿外的大鼎上,怀里抱着一把木剑。
“哎,你怎么不进去。”流苏笑嘻嘻问道。
太明是这黄帝庙老观主留下的大弟子,今日理当陪同刘健招待这闻名天下的李公子。
“我为什么要去,我是方外之人,不愿招惹俗事。”小仙童一本正经道。
流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酒肉均沾,行止乖张的熊孩子,还指望真能成仙师不成?”
“这你就不懂了,所谓修行,在于心、情、气。我虽然看着跳脱,但是这道观里功课最好的就是我了。”
流苏嗤笑一声:“你功课是好,刘健来了之后,你们就再也没有做过功课了。”
小仙童白了她一眼:“手上不做,还不能脑子里做么?”
流苏不想和他纠缠,拍怕他肩膀:“喂,小仙童,你给我说说,这个李公子是何方妖孽,要你们如此大张旗鼓,骠骑将军也退避三舍。”
连陛下的赐婚都敢不答应!
太明狡猾的一笑:“你连李公子都不认识,真是观主的妹妹?”
流苏瞪他。
好歹太明收了口:“李公子是陇西毓秀山的李之荫公子,李家门生遍布天下,况且李公子掌管李氏宗族多年,良田美宅不甚其数,李家的商铺更是遍布天下,天下士人莫不以结交李公子为荣。
而李公子却是独独喜爱毓秀山庄的小楼,轻易不肯出山。是以,他又称作毓秀公子。“
太明说完了这些,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流苏,他雪白的袍子在身上裹着,活像是个大白兔,可惜是只凶狠无比的白兔。
真是个狗都嫌的孩子。
流苏丢下他要进去。
远远就能看见那淡雅的身影,毓秀公子李之荫正在煮茶!
观主刘健换了身白色袍子,腰上系着淡黄的带子,简单随意,倒是风雅的很。
他明朗亮白的脸在看到流苏的一颗瞬间奔溃。流苏此刻穿着件蓝色的棉衣,裹着一个黑色的大斗篷。斗篷太大,裹得她像是个大狗熊!
流苏慢慢走到阁里,李之荫朝着流苏淡淡的笑。他身着淡青色广袖袍子,袍子上并无半点纹饰,布料也是出奇的简单普通。
可是这人天生似乎就由着一股淡雅风流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占尽风流。
“这位姑娘是?”李之荫问,含着三分笑看向刘健。
刘健扯出个无比友善而苦涩的笑道:“这位是鄙人的堂妹。”
流苏安安静静朝着那李公子施了一礼,退到刘健身边的席上坐下。
李之荫还礼,之后便不再多看流苏。
李之荫轻轻拨动了炉子里的火,对着刘健道:“想不到泸州王这里还有这么好的茶。殿下真是个雅人,之荫真是不枉此行。”
刘健道:“哪里,刘健是个粗人,先生煮茶的水,是老观主弟子太清收集的今年的初雪,至于茶,建本是淮南人,故乡多好茶 。”
李之荫笑起:“也是,茶也好,水也好,都不是你我所出,乃是天地孕育而成,我等不过是茫茫天地渺小的一人罢了。”
他抬眉浅笑,身后是浅淡的远山。
刘健也温温笑起。
流苏百无聊奈的私下打量,刘健平时呆傻宽和,这下来了雅客,难为他能撑住场面。
李之荫带来的几个家童都是眉清目秀,斯文守礼,垂目立在李之荫身后,不言不语。
刘健身后的道童也是不言不语,乖巧的不像话,平日里这些个道童一个个活泼好动,简直是一群猴子。
难道连小孩子,也沾染了毓秀公子的仙气不成?
“方才,观主说的收集初雪,倒是个好法子,之荫先前都是没有想过的,只是不知是哪一位仙童想出来的这绝妙的法子。”李之荫温声问道。
刘健道:“太清前些日子受了寒气,生了病,先生不如在此多歇息几日,他日再好好商讨这煮茶之法。”
“之荫怕是要叨扰了。”
“此间寂寞,先生此来,建求之不得,何来叨扰!”
流苏从没有见过刘健这般风雅的样子,这家伙生来皮肤白皙晶莹,双目明媚,嘴唇也比寻常人鲜红。平日看到不觉得,此番他正经起来,倒真是不枉了长安第一少年的美名。
她看的十分受用,又见这俩人温声细雨,款款相交,虽然是无聊,但是十分的舒服。
约过了两刻中,流苏总算是喝到了这李先生的茶。果然比刘健煮的好喝百倍不止,就是太清煮的茶也比不上。
那李先生似乎看出了流苏对他茶的喜爱,又给她添了一盏。
流苏嘻嘻一笑,又喝光了。
李先生又添了一盏。
流苏正要再喝。
刘健忍不住:“妹妹,你今日喝的太多了。怎么不谢谢李先生的茶?”
流苏大怒,这货竟然嫌弃她喝的太多失礼!
“我。”流苏委屈的看着刘健:“哥哥,我。”
刘健大悔,他的娇滴滴堂妹此刻双颊飞红,一双明眸似喜非喜,张口欲言又口不应心,什么话也说不出!
花痴相十足!
“失礼了,舍妹病了几日,才好,是以,有些含混不清,来人,请小姐回去休息吧。”
流苏被人请出了阁楼,一出来,就发出一阵爆笑,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是有点发烧。
想不到她会有一天用这样的办法逃离宴席,想到霍去病和非乐还在炼丹房里,她嘴角微微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流苏不知不觉又笑嘻嘻的走到了炼丹房。
“流苏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非乐一眼就看到了流苏的异样。
霍去病被她吸引,也去看流苏双颊,她脸颊绯红,整个人裹在大大的黑斗篷里,好玩极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冻的。”流苏伸手去拉拉非乐的手:“我刚刚在外面转了一圈,接着又去了刘健招待李公子的暖阁,张伯让人在里面烧了不少的炭火,我进去没一会儿就这样了,只好出来了。”
“姑娘为什么要笑呢?”发问的是霍去病。他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流苏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没有笑。”流苏说。
“还说没有,我一路跟着你,看你跟个傻子一样来的。”太明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上,懒洋洋的说,表情十分的刁庄讨厌。
流苏头大的道:“我只是笑了一下而已,你们别听他胡说,我哪里像是个傻子一样。”
非乐笑眯眯道:“流苏姐姐,那个李先生什么时候走,刘健呢?”
流苏笑道:“刘健?他这会儿正在跟李先生解释,为什么他的堂妹会见到李先生脸就发红,然后说不出话。”
“李之荫吓到你了?”霍去病难得又说了一句话。
因为他曾经把流苏吓的说不出话来。
流苏看了霍去病一眼,似乎也想到了那日的事情,微微一笑道:“我脸红是因为我冻的,说不出话,是我故意的。”
她前后把喝茶的事情说了。
太明崩溃的道:“一杯为饮,二杯为品,你都喝了两盏了你还要喝,你是牛么?”
流苏白了他一眼:“好喝为什么不多喝?还有,那雪可是我陪着太清找的,我辛辛苦苦找了雪,就给我两盏。”
“你丢人都丢到哪里去了啊。”太明无语的道。
流苏不想理他。对着霍去病道:“李先生现在正和刘健在聊天,你们现在从山门下去,不会遇上的。”
流苏送走了霍去病和非乐,转头却见太明还在看着山下,正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喂,你在看什么?”流苏问。
“关你什么事!”太明十分暴躁的说。
流苏抱臂看着他:“你这个人,凶狠的要命,怎么看着霍去病将军就老实了,有本事你哪天也这么和他凶上几句。”
太明是那种真正的狗都嫌的孩子,他总是能用最暴躁最刻薄的语气和表情,把身边人气的哑口无言。
他好像是生来就是为了取笑奚落别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见了霍去病,就变得老实起来。
太明懒得理流苏:“我乐意。”
“这世上还有你乐意的事情?”
太明气急败坏地道:“我要是打得过骠骑,还用的着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