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带窄街,离水雨雾。
古墨色的砖瓦清晰地在水影中,小街繁华,摆摊人在房屋旁的空地扯着嗓子吆喝着。过往的各色行人有的步履匆匆,有些停下了步子,不紧不慢地掏出腰包。
即使前些时候下了阵雨,但市集仍旧热闹,来往全是人声。
简玉珩拉着娄潇的手走出茶棚。娄潇一路沉默,嘴角却满是微笑。
简玉珩笑了笑,问道:“在想什么?”
娄潇抿了抿唇,才笑着答说:“在想以后的日子。”
简玉珩身形一顿,神色漫不经心地继续拉着娄潇。
娄潇的手细腻纤小,简玉珩一个手掌便可以完完全全将她的小手包住。他低头望着娄潇泛着粉红的指尖,眸中有几分笑意,轻轻握了握,恍若水波,如玉脂的小手柔柔地陷在简玉珩修长的指上。
娄潇不解,问:“月哥哥,你干嘛捏我手?”
简玉珩眸中的笑意加深:“因为我想捏。”
娄潇双颊立刻染上了几抹红晕。她别开脸,那几抹红晕却蔓延到了颈部。简玉珩望着她,不说话,眼里全是笑意。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前,门面安板门两扇,朝里头望去,东西两梢间为楼阁,北为花园。
简玉珩牵着娄潇去寻客栈房门。忽然,他顿住了步子。
娄潇不解,也顿住了步子。但是,她却不知道,此时,客栈房门立着一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小太监身材瘦弱,衣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手握着一柄麈尾。
大概未曾出过宫,小太监望见娄潇和简玉珩,腰身微欠下来时,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捏紧,有些紧张。
简玉珩望着小太监,神色似笑非笑,问:“小公公何事?”
娄潇疑惑,刚想启唇,听见简玉珩的话,一怔,以为出了大事,不由得紧张起来,扯了扯简玉珩的衣角。简玉珩笑了笑,轻声道:“无妨。”
“回公子,奴才是来念一道圣旨的。”小太监低着眉眼,一面细声细语却一丝不苟地答话,一面缓缓将金色栾金圣旨摊开。
简玉珩和娄潇行礼半蹲,低头。小太监带着稚气的声音传入耳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娄弈之女长阳郡主娄氏潇,品行优良,德行兼备,兹赐婚与皇室第四子广平王爷皇璞月,钦此。”
简玉珩身形一僵,蹙眉思忖。思忖之间,娄潇接过圣旨,小太监欠身,说:“还请长阳郡主晚些时候到宫中准备下。”说罢,便离开了。
娄潇一脸欢喜,对简玉珩鼓掌道:“太好了,月哥哥。你没丢身份,而且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简玉珩视线落在娄潇身上,长眸轻眯,片刻,才神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淡道:“我先回宫查些事情,晚些时候,让玉珩陪你到宫中。”语落,将娄潇送回了客栈。
下午时候,简玉珩过来送娄潇回宫时着一袭曲水紫锦织长袍,长身玉立,清丽出尘,媚惑入骨。
到宫门的时候,简玉珩望着娄潇,沉默些许,嘱咐道:“我还有事,便送你到这,此行千万小心。”
娄潇点了点头,满心欢喜地进了宫。
大抵因为上午下的那一道婚旨,娄潇和简玉珩到了宫中皆是满宫忙碌,处处欢喜热闹,但唯独,皇璞月住的华阳殿中冷冷清清。里头,皇璞月晶指持了一翠青龙凤酒杯,酒色莹如碎玉。
娄潇入殿的时候,他一袭衣袍散乱,酒壶倒了歪歪斜斜地倒在桌上,已经喝得醉意醺醺。
娄潇望不见皇璞月酒醉的模样。她一脸开心地进了殿,才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她震惊,二话不说,循着酒味,将皇璞月的酒杯夺下。
以皇璞月的身子,加之三年前大病一场,是不得轻易沾酒的。
娄潇愤然:“月哥哥,不要喝酒了。不是和你说过,不能喝酒吗!”
皇璞月身旁拢着厚重的酒气。他听见有人说话,抬眸望见一兰色苏华身影,面带愤怒。
他慢慢笑开,一把将娄潇抓过,一字一顿讥讽道:“逼婚,好玩吗?”
娄潇一愣,不解:“月哥哥,你怎么了?”
听到娄潇唤他名字,皇璞月怒气一挑,扫开了桌上的酒壶。
酒壶落地,声响清脆,碎成碎片。
他怒道:“不要这样叫。”
娄潇身子一颤,她没回过神,也不明白,早些时候还和她温言说道要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白头偕老,到了下午,就变成了吼她,厌恶她的模样。
她绞着衣带,小声嗫嚅:“月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皇璞月怒极反笑:“本王说过喜欢你?你听错了吧,我说过的是不喜欢你!”语落,喉间一股腥涩。因为酒气动身,皇璞月一口喷出了血。
血腥味扑面而来,湿热的血溅到娄潇身上。
娄潇一愣,急急俯下身揩了一把,触到一片湿滑的血。
“月哥哥!”娄潇慌了神色,掐住皇璞月的手腕,“月哥哥,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太医。”
皇璞月甩开娄潇,“滚,你给本王滚。哪怕,你逼婚,本王也不会爱你。”他笑了笑,颤着声音,接着道:“娄潇,本王早该看出你心有城府,你逼婚逼着本王娶你,你说啊,你要什么?钱?地位?你那样没有!”
“月哥哥……”娄潇一愣,本想辩解自己是真心喜欢他,可最后开口只剩下颤抖,原来,在他眼中,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娄潇咬了咬唇,竭力忍住颤抖的哭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小声抽噎起来。
皇璞月见她不再言语,再次拿起酒壶,痛饮起来。
一人哭泣,一人饮酒,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峙着对方,静静让彼此受伤,互相落泪。
忽然,外头传来脚步声。
皇璞月搁下酒壶,抬头望见纪昕满脸泪花,面色微红,周围也拢着淡淡的酒气,醉意朦胧。
他哑了声音:“昕儿……”
纪昕也没多说,便开始哭得梨花带雨:“璞月,我想过了,我和你也是无缘。今天我就走。”
皇璞月低了声音:“不准走。”
纪昕摇了摇头,抿着唇,唇角却闪过一丝微笑,望着愣住的娄潇:“璞月,谢谢你这段时间地照顾。”
皇璞月拍桌而起:“不要跟我说什么丧气话。我今天就把娄潇弄走,怎么样也要娶了你!”
空气霎时冷了下来。娄潇愣住,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不就是成亲,大不了娶两个,她就不信,上午是他说要好好过日子的,圣旨下来,他凭什么反悔?三年执着,他又凭什么一次又一次扔下她。
娄潇愤愤道:“这亲我成定了。要么一起娶,要么只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