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任远又是早早起床。深秋早晨的光景和傍晚一样,都显得萧索暗淡,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任远的脚踮在门槛上,前摇后晃,要跌下去时才伸手把住门框,以此为乐。他睁着一双涩涩的眼睛看着院子里,院子中央种着一棵梨树,从来没有结过果子,任远嘴里念叨着“梨花对梨子的问候”,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仍早,天空也是变得越发明亮起来。任远这才打了两个哈哈,吊了桶水,洗脸刷牙,下意识的又想吊起一桶水给鱼缸加水,想起鱄鱼已经死了,发了一会怔。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又想起自己能水中呼吸,便把本已拎上来的空桶再次放下井去,提起满满一桶,把头沉下去。
传上来两个泡泡。
“果然不闷”
“看来今天可以去河里试试潜水了”
“啊,族长叫我去练武场当陪练,《三环退》的武技还没练,狼元又随着狼魂消散而失掉了,那这次去不是纯粹挨打了吗?”
“还得去打扫茅厕。”
“唉,事情真多。”
任远抬起头,用袖子往脸上抹了抹,回到房间,看着鱼缸,寻思中午时把鱄鱼给埋了,现在还是先去打扫茅厕吧。
。。。
做完这些事,任远又回到院子,抱了捆柴火,往厨房走去。时间还早,经过练武场时,场上只有两三个特别早起刻苦的小孩在练拳脚,任远把柴火放在厨房,和王婆打了声招呼,又拿了两个包子,便边吃边往练武场回走。
他在练武场边角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拿出上次长老给的《三环退》的武技书,书本很薄,只有十几页纸,每一页都有一幅图画,图画边是短短的几句讲解。任远没有基本功,甚至连自己身上的关节肌肉名称都叫不全,因而前翻后翻,看得如坠雾里,完全不得要领。
他把眼睛往四周一瞥,族中需要晨练的小孩基本已经到齐,三三两两的扎堆练习着,有些和任远一样手中还拿着书,大概是新练什么武技,有些则一脸认真,独自把拳脚打完一遍又返回来再打一遍,行云流水,自有一种风度美感。任远呆呆的看着,反而忘记了自己的《三环腿》的练习。
他看到有些年龄稚小的孩子,也会拿着书走到年龄稍长的孩子面前,询问请教,任远心想他们想必是同宗同门,才会互相帮助的。自己孤家寡人,也不必向谁请教了。于是索性坐在场边的台阶上,看着场中热闹,独自享受孤独和清静,只等着晨练结束的钟声敲响,自己便去河边把鱄鱼葬掉。
就在这时,任远看见一个胖胖的身影走来。
“就知道没这么好过的”,任远想起昨天自己当陪练的经过,不禁心里想到。
“怎么不练了啊”,胖小孩问道。
任远抬起头,微眯着眼睛,这个胖小孩似乎叫任欢。二长老的孙子,天赋一般,还在炼气期的瓶颈,要是自己狼元未失,就是站着不动让他打,估计也不会疼,可是现在,任远心里便有了一些害怕。
“我不会练。”任远道。
“不会,不会我们教你啊,来来来”。说着任欢突然拉起任远的手。
任远被拉着,把书往怀里一塞,跟着过去了,任欢把任远拉了起来,便放开手,独自往前先走了,任远看着他走到一处人堆里,几个同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互调笑了几句。
任远想这大概又是谁出的主意,把自己叫过去,非得被打一顿才能出气,把自己当成了训练中的娱乐节目。不过这也没办法,就像当初祖奶奶要自己打扫茅厕一样,族长要自己当陪练,自己这种白吃白喝的废材,除了应承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呢。
想到这儿,任远心里倒也安定了下来,不就是挨打吗,反正又打不死,打吧,你们怎么痛快怎么打。
“你们谁先来”,任远被包围在一个圈子里,他既然知道挨打不可避免,倒也洒脱了起来,开口问道。
四围的小孩看见任远一脸的悲愤,不但没有起一点钦佩之心,反而更加愉快的看着场中的任远,像是看着一条快发疯的小狗。童年时的虐待心在任远身上又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然而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哪个小孩站出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还带着清越的童音,站了出来,“任远,我叫任凰,炼气境第四层,请你指教。”
任远看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的孩子,倒也不敢小觑,说了句:”我叫任远,你也知道,我不能修炼,也不会什么武技,你来吧”。
周围的小孩哈哈大笑起来。
任远也觉得这么说实在大伤颜面,但总算是实话实说,脸上一红,又转而变白。瞪视着三四步远的任凰。
任凰显得比较羞涩,微低着眼皮,摆好姿势,也不动作。
任远等了会儿,看他没动作,说着:“我来了”,便张开手臂,冲了过去。
就在他五指成爪,就要抓住任凰的衣领的时候,任凰把身子一转一带,便将任远摔了个屁股朝天。
任远只感觉自己的脑门和坚硬的青石板硬碰了一下,鼻子便觉得有些软,嘴边湿润润的,用手一抹,是血。一时也站起不来。
任凰看任远趴在地上地上不起来,便走到他身边,用脚踢了踢任远的腰,问道:“怎么了,还能起来吗?”
任远想这孩子声音倒也温柔,只是不该随便踢人家的腰,便觉得有些不服气,然而身子疼软,爬起来后,仍像一只虾一样弓着身子,两手肘也蹭破了皮。
任凰看着任远的狼狈样,微微一笑。任远看到这笑,无由的起了怒火,便一个纵身,又向任凰扑去。他这次学乖了,也是自己灵魂特异,因而就在要发生与第一次扑去相同结果的刹那,任远脚步突然一个放缓,看准了任凰即将转身的方向,两臂张开,紧紧抱住任凰的腰。
“啊”,一声惊慌的呼声,呼声并不尖锐,反而显得无助柔弱。
这声尖叫是任凰刚被抱住腰时喊出的。几乎在同一时间,任远心里嘀咕道:“好软。。”
过了一会儿,“啊”,又是一声。
任远抱住任凰的腰后,身子继续向前冲,把任凰扑倒在地,这声叫声便是任凰发出的。
只是任凰反应灵敏,刚被任远环住腰,已经意识到不好,便不知用了什么武技,腰部一用劲,险些将任远挣脱,可是任远攻势来得突然,毕竟来不及反应,任凰只将任远的手臂微微撑开,仍然与任远一起摔倒在地上。
任远听到叫声,这才反应过来,他只记得自己闭着眼睛把任凰扑到了,至于扑到的结果,两人现在成什么姿势,一概一无所知。只是鼻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而耳中则一无所闻,四周静的出奇。
任远睁开眼,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颈项处的一抹雪白,还有几缕淡淡的青丝绕在自己的口鼻处,颇觉痒痒,接着才看到一双瞪视着自己的怒目。只是怒目中自带着一丝羞涩的风情,好不动人,脸颊泛着一层红晕,犹如白玉上的一层胭脂,只把任远看呆了。
原来,任凰腰部发力,虽说没有把任远甩掉,但也稍稍脱离了,因而比任凰高出半个头的任远才倒在任凰颈项处,而整个身子则趴在任凰身上。他呆呆的看着任凰,一时之间竟被某种不明所以的情绪控制,忘记了起身。
“起来!”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从身后抓住任远的衣服,一下子将他提了起来。
任远一个激灵下,只觉得背后这声音太熟悉了,啊,是任弓心的!
他想转过头,无奈后背的衣服被扯住了,转不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没踩着地面,就这样被拎了起来,本应是一大羞辱,然而还没来及有所反应,便看到身前的任凰也站了起来,本来梳成的抓髻也散开了,明明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任远又是一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把头低了。
任远的眼角里,任凰乖乖的走到他身后任弓心边,柔柔地出声道:“表哥。。”
“哼!”
接着,任远便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抛去,刚开始还没觉得,便把眼睛闭上了,又睁开,发现自己还在半空之中,看趋势这是要直接被摔出场外去了,这才害怕起来。
空气中传来任远“啊啊啊”连声急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