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向欧阳淼讲起了他从那位村民口中听到的故事。
那是乾隆二十三年间的事情了,那时这里住着一家姓李的大户,人称李员外。
李员外家书香门第,家境殷实,李员外本人也乐善好施,每逢灾年便开粥厂接济灾民,深受方圆百里内的百姓们的爱戴。
可有一事却令李员外终日耿耿于怀,他已经娶了四房姨太太了,人也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膝下无子。中国有句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还没子嗣的话,他不仅对不起先人,而且等到他百年以后,李家的这份家业必然是落入他人之手。
就在李员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对卖唱的父女,这对父女是从外省逃难来的,一路上靠乞讨卖唱勉强度日。女儿叫翠怡,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的,但二八年纪,人长得也水灵,嗓子也好,唱曲非常的动听。
李员外当时看得是春心荡漾,就想收翠怡为妾,给他李家生个子嗣,好继承香火,于是便向那对父女提亲了。这桩亲事对于那对流浪卖唱的父女而言,无疑就如同天上掉下个金元宝一般,岂有不应之理。当下翠怡便草草准备了婚事,嫁入了李家。这桩看似美好的姻缘,却注定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翠怡嫁到李家后却没有从此过上舒心的日子,虽然她名义上是五姨太,但是旧社会非常看重出身,她一个卖唱逃难的女子,就连家里的丫头都看不起她,更别提前面的那四个姨太太了。
而且翠怡这个人嘴也不甜,性子还特别的烈,认死理,经常和人拌嘴。但却仗着她比其他的几个姨太太年轻,长得水灵,而且还会唱曲,所以深受李员外的喜爱,几乎天天都去她那里过夜。
久而久之家里的其他四个女人对翠怡恨的是牙根痒痒,嘴里都骂她是狐狸精,几乎逢事便为难于她,但由于李员外对翠怡事事袒护,所以也奈何她不得。
更令那四个女人绝望的是,翠怡才刚嫁入李家三个月就有了身孕,旧社会母以子为贵,更别说李员外现在是根本膝下无子了,要是让翠怡生下了这个孩子,她们以后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几个女人互相一合计,居然挺而走险,让二太太去找了个江湖郎中开了付打胎药,然后偷偷下到了翠怡的饮食之中。
翠怡当晚就腹中剧痛,流的床铺上全是血,要不是当晚府上借宿着个李员外的懂医术的朋友,差点就一尸两命了。而且不仅孩子没了,翠怡也损了身体,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于是李员外对她也渐渐冷淡了下去。
但故事却没有因此而画上一个句号。
几个月以后,李员外去外省做一桩丝绸买卖,那时出行只能靠车马,很短的路程都需要几个月才能打一个来回,家里则只剩下这几个女人和一些下人了。
一直积累的矛盾,却在此时爆发了。翠怡不知从哪里听说的,她的小产是因为二太太给她下了打胎药,于是便气冲冲上门去找二太太理论。两个女人见了面后自然就如同冤家一般,不断的谩骂着、推搡着,然而翠怡却在盛怒之下,使劲一推,二太太一个没站稳,她的头狠狠地撞到了桌角上,然后人便再也不动了——她竟失手杀了二太太。
出了人命理应报官处理,然而家中的几个女人对翠怡早已是恨之入骨,而且这次翠怡又杀了她们的一个姐妹,一定要置翠怡于死地。她们竟命家丁把翠怡给绑了,要以家法处置。
可怜的翠怡当时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李员外身处千里以外不可能回来主持公道,她这次是死定了。
开始她们想把翠怡绑在院子里的柱子上活活的饿死、晒死。可翠怡被绑到柱子上以后,知道自己将死,竟唱起了平时她最喜欢的小曲,唱腔幽怨而绵长,有的下人听得都落泪了直给她求情。
那几个女人见状,都自知心虚,害怕夜长梦多,竟想出了更加恶毒的方法来对付翠怡。
大太太先拿着一把小刀走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翠怡的跟前,冷笑了两声,便对着翠怡的脖子上就是一刀,把翠怡的声带给割了,让她再也不能唱曲了。
然后她们又找来一口红木棺材,把还在死命挣扎的翠怡给按了进去,钉上了棺材盖子,翠怡就这样活生生的就被入殓,活埋了。
终于除掉了翠怡以后,这几个女人都很满意,但却有一件事令她们多少有些心惊。翠怡这个性如烈火的女人最后被钉入棺木以后,棺材里面传来的不是哭泣或者祈求的声音,而且一句恶毒的诅咒。
棺中的翠怡不顾声带上传来的阵阵刺疼,用沙哑的声音不断的喊道:“我死了也要化作厉鬼,让你们血债血偿!”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翠怡渐渐的被人们所淡忘了,而这三年里李员外布庄的生意做得是顺风顺水的,去年他还娶了一个六姨太,这个女人三个月前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可以说他现在是求什么得什么,春风得意。
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七,虽然不年不节的,但这天李员外家里可是里里外外忙的不亦乐乎。因为今天他要给儿子过百岁,对于他这样中年得子的人来说,这个孩子简直算得上是上天的恩赐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三年前的同一天,翠怡被活活的钉死在了棺材里。
这一天晚上可以说是宾客如云,李员外家算是方圆百里内的大户了,他儿子过百岁,几乎附近有头有脸的乡绅、员外、富户都来拜贺,送各种的礼物堆得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李员外整晚都在宴席间来回敬酒应酬,忙乎到深夜宾客才渐渐散去,他人也累了,喝的也有些醉了,于是便命家丁锁了大门,他要携夫人回房休息了。
可就在这时厅堂之内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阵女人哼唱小曲的声音,那声音非常的婉转悦耳,然而唱词之间却又充满了幽怨苍凉之意。
听到这唱曲声,李员外的酒立刻醒了大半,整个人顿时就如同掉入了冰窟窿一般僵在了原地。因为这女声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惨死的翠怡的,而唱的也是翠怡最喜欢的银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