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帕子还给了不胜春,不胜春却说送给我了,我只好收下。
不胜春挑了挑妖媚的眉,衣裳青翠欲滴,朝我道:“明日有酒殇宴,你去吗?”
“天帝又没请我,我可没那个胆子当不速之客。”我收拾好心中复杂翻涌的心情,朝不胜春呵呵而呵呵。
不胜春无奈叹出一口气,趴在桌上朝我眨了眨眼那双勾人的双眼,“究竟是他没请呢?还是你怕见到他?”
我听了就来气了,一把跳起来,站在地上抱臂直跺脚:“嘿!不胜春你怎么说话呢你!我又没对不起他!有什么不敢见他的?!”
不胜春朝我讥诮一笑,激我:“那你怎么不去?他请你请了四万年的仙宴,你却一次都没去过,不就是怕他么?”
我再朝他呵呵一笑,心里却是有点虚了,我委实是怕看到那个男人,那个名为渊至的男人,他身份崇高无比,天之骄子,六界天帝,却偏偏那么死心眼儿。
我嘴硬着说:“我不去并非怕他,只是怕离开这府邸,我怕顾君回来,却找不到我。”提起顾君我就眸中光彩一黯,重新跌坐回石椅,悠悠叹一口气,也学不胜春趴在石桌上,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与我瞪了半刻,倒是媚然的笑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自扶九……”我听着他说话,想他后半句应该是想说‘自顾君死后……’于是乎,我瞪了他一眼。
“顾君没有死,他只是离开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苦涩又带了一丝没底气,不由苦笑,原来我自己都以为顾君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可始终不敢承认,潜意识以为他还活着,真是死鸭子嘴硬。
不胜春摸了摸鼻子,只好改口:“自扶九离去后,你再也没开心的笑过了。”
我白了他一眼,独自起身伸了伸懒腰,“世上本无开心事,我又何必开心的笑?”
“你以前很爱笑的。”他单手托腮看着我,千娇百媚,眸中媚光流转。
我轻哼一声,脸色有点不自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依是那句话:人都是会变得。”
不胜春倒是勾起嘴角,揉了揉才坐了一会儿就变得有些无知觉的左腿,我看着他揉着左腿,我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欲言又止,只好闭嘴听着他说:“你自己都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怎就不肯从往事中走出来?”
我心中一愣,却是没理他。
我看着石桌旁的菩提树,树冠亭亭如盖,树姿美观好看,菩提本无树……好半晌才开口:“我走不出来了,反正我有着无尽的生命,我可以等他。”
不胜春有些释然又苦涩的看着我,最终都化成了无奈一笑,“随你了。”说罢,他双手用力撑着石桌使自己站起来,我看着他努力将自己调整好正常的姿势行走着,却不知我早已看出他的左腿似乎有些使不上劲,有些困难的朝府邸门走去。
我盯着他的左腿问他:“你的左腿究竟怎么了?”
不胜春的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朝门外走去,背着身子朝我挥手:“你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我看着他逐渐走到门口的背影,萧条而僵硬,想喊他一声,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离去的时候甩下一句:“明日酉时我从酒殇宴上带点酒来,咱们不醉不休!”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骂一句:“你又不会喝酒,何必强求自己陪我灌下一壶又一壶辛辣的酒,每每还被呛的脸通红。”
说完,我笑容僵在了脸上,抬头看那春末落叶的菩提树,往事被勾起。
记忆中,总有那么一个名叫顾扶九的男子喜欢坐在菩提树荫下的石椅上,一口一口品尝着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难喝至极点的酒,我却喜欢学着顾君有模有样的品酒,我说我是品酒倒不如说是牛饮一杯酒后朝身边华丽丽一吐。
顾君通常会看着我这番动作,苦笑一下摸了摸我的发顶,将我手中的酒杯抽出,我却不死心的想伸手去夺那酒杯,顾君则会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弹我的额头,我吃痛的捂住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顾君道:“既不喜欢喝酒又何必强求自己。”
我吐了吐舌,朝他讨好一笑:“因为想和顾君一样,以后也能同顾君一起饮酒。”
顾君无奈笑着摇头叹气,看向桌旁枝叶繁茂的菩提树道:“酒有百味,人生也有百味。”他转过头看我,风轻云淡的眸子看着我,带着点点笑意,“我在酒中品出了人生百态,阿离,你在酒中品出了什么?”
“我……”那时的我失语,回答不上来。
回忆慢慢回笼,我从菩提树的目光转移至了地上碎裂的酒坛。
“顾君。”
“我品到了苦涩。”
“等待的苦涩。”
我听着自己嘶哑的声音慢慢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