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伊接过瓷瓶,敛下双眸,手指在瓶身上细细摩挲,“其实你可以派个人送药的,不必你亲自跑一趟。”
“别人,我不放心!”瑖机想也没想便说道。
听到这话,穹伊微微诧异,遂抬起眼眸看他,眸光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无意识的光亮。
瑖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大的歧义,仍然淡定自若,目光中沉静一片。理智告诉穹伊,眼前这个男人绝不会这么好心。
“你是担心你的要吧?”
话一出口,穹伊便愣了,带着一丝质问语气的话,听起来并没有多少嘲讽,反而更像是闺中女子的抱怨。
“嗯。”瑖机点头,似乎并没有察觉出穹伊话中的异样。
穹伊不禁咋舌,对待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虽然知道事实就是这样,穹伊仍然掩盖不住心情的低落,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让穹伊一阵心惊,这种不正常的情绪怎么会在面对这个冷面男人的时候出现?
使劲摆摆头,让自己从这丝怪异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穹伊看向瑖机的眼里突然放射出一道极冷的目光,凛冽森然,她开口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要休息了。”
“嗯。”
瑖机并不多做停留,起身便走,翩翩白衣翻飞出一丝冰冷的气流,直直地蹿入穹伊的鼻中,穹伊顿觉全身冰凉,不禁打了个寒战。
轻盈的步伐迈到门口时,瑖机突然停下,头也不回便冷冷开口:“我要的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一开门,纯白的身影便闪身消失在夜色里,被强劲的气流关起来的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在穹伊的心头久久回绕。
待得空气中安静下来,穹伊翻身做起,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呵!你想要一颗听话的棋子?可我不愿做一只待宰的羔羊又当如何?”
穹伊望向门边良久,继而看着手中紧紧握着的瓷瓶,瑖机,我们三月之后再见!
一夜无眠!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穹伊便从床上翻身坐起,她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丝绸罩衣,简单挽了个凌云髻,烟笼娥眉,降点朱唇,双颊上细细涂了一层脂粉,看起来格外靓丽可人,丝毫看不出疲惫的倦色。
穹伊从房中出来,清晨的微风中还带一丝清爽的凉意,淡淡拂过心头,只觉得分外舒适。
刚出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残生,一身标志性的黑衣,一双终年冷漠的黑眸。
残生愣了一下,走过来打招呼:“姑娘早!”
穹伊淡然回应:“早!”
擦肩而过,一股新鲜土壤的清香涌入鼻中,城内的土壤不会是这样湿润的,穹伊微微皱眉,清淡的声音落入残生耳中:“一夜未归,做什么去了?”
残生一愣,好敏感的姑娘!微微颔首,道:“恕在下无可奉告!”
“呵!”穹伊冷笑,却不再说话,淡淡看了残生一眼便径直离开,虽然穹伊的眼神很平静,但残生总觉得其中藏着若有似无的深意。
这一幕恰落在倚窗而望的南宫眼里,体态慵懒,红衣肃然,手中折扇轻摇,薄唇勾起一抹浅薄的笑意,狭长的桃花眼在清晨显得格外清亮,但笑不语,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天色渐亮,天边染上了一层浅红,悠远绵长。
穹伊跟秋娘和花容告别,只带了小青一人离开。吩咐秋娘负责整合月盟各分坛的旧部,碧霞阁作为情报联络点,情报网在京畿附近密密麻麻地散开,并逐步扩大。各高层人员转战地下,外界传言秋娘卖掉了碧霞阁,但买主是谁却无人知晓,从此碧霞阁的主人成了一个谜。
月盟不会从此一蹶不振,穹伊要的,是恢复一个强大依旧的月盟,既然瑖华宫有胆量放虎归山,想必是做好了被反扑的准备,事事多变,谁又知道原本尽在掌握中的事情会不会突生变数,胜负犹未可知。
一行人走水路入京都,只两个时辰便到达了。
从渡头上来,到达近郊的小树林,林间寂静,偶有鸟兽虫鸣。此时日头渐烈,林中却是清凉一片,郁郁葱葱的淮南树,耸的老高,笔直的躯干,翠绿的叶,密密交叠,一进去便只能看见斑驳的日光,头顶的湛蓝天空被遮得十分密实。
“再走一段应该就能进城了吧?”穹伊走在最前头,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只消走一个时辰。”残生解释道。
话音刚落,穹伊便顿住脚步,细细打量了一下残生,那极具穿透性的目光似是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别人也许不知道,但穹伊却是个知晓内情的人,残生是西沧人,如何会对北玥的地形如此熟悉?
或许可以解释为残生曾多次出入北玥,亦或者是对北玥极有兴趣,曾深入研究,不论是哪一种,穹伊敏感的直觉都告诉她残生的目的并不如此简单。
“唔……太好了,终于要到京都了,我从来没有来过,只听姐姐们说京都如何如何繁华,我当时就问,再繁华能赛过烟都吗?姐姐们都笑话我,这下好了,我也有机会见识一下了。”小青清脆的声音在幽静的林间听起来格外悦耳,一如黄鹂鸟的鸣叫,在加上少女的纯真俏皮,这一番话说下来,把大家都逗乐了。
穹伊温柔地揉了揉小青的发顶,眼中带着笑意,小青要比穹伊矮上半个头,站在穹伊跟前真像个小女孩。
“进了京都你可要乖一点,姐姐可是又正经事要做的,无暇顾及你。”从未见过穹伊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残生不禁看的有些入迷了,却还浑然未觉。
南宫的反应不似残生,他更多的是惊讶而不是惊艳,他一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有多面,可人前流露出温柔却是头一次。
不经意一瞥,南宫恰巧看到了残生呆愣的神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顺势看过去,不是穹伊又是谁?这小子,垂涎美人居然这么直接,不禁掩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咳……”
不要怀疑,他真的是好心!
这一咳嗽直接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残生的目光终于尴尬地从穹伊身上移开,看向南宫时有一瞬间的躲闪,因为南宫含笑的模样让残生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都赤果果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毫无隐私的拘束感让残生觉得很不自在。
到底是小青天真,望向南宫的眼睛清澈纯净,“南宫哥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生病了?”
穹伊将放在南宫身上的目光移开,将小青的身子扳过来,神色认真地开口道:“小青真聪明,我们这回就是要去京都给你南宫哥哥治病的。”
南宫:“……”
“真的吗?要特地去京都,那岂不是病的很重?”小青问,一脸无害。
“嗯,时常疯癫,已病入膏肓。”穹伊随口胡诌。
南宫:“……”
宿夕姑娘我得罪你了么?为何败坏我的名声?
残生嘴角轻抽,他早上好像得罪她了,前途堪忧啊!
为了自己的名声,南宫一把将小青拽过来,然后鄙视地看了一眼穹伊,对方嗤笑一声,目光不屑地移开,极度蔑视,“嘁!”
南宫自动将穹伊忽视掉,一心只想着怎样将自己的名声挽回,他摆出一副极度无辜的模样,目光哀怨地看着小青,“小青姑娘,别听你姐姐瞎说,你南宫哥哥英俊潇洒,怎么会有病呢?”
小青抬起头,天真地望着南宫:“可南宫哥哥你现在的状况似乎很符合,我猜我的肩膀上肯定有你的指印。”
听小青这么说,南宫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正大力地捏着她的胳膊,于是赶紧松开,“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太激动了。”
“可太容易激动本身就是病,南宫哥哥你的病肯定引起并发症了。”小青一脸自豪,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就是事实。
南宫:“……”
你是你姐姐派来噎我的吧?
南宫抬头45°仰望上空,只觉得欲哭无泪,这个小丫头的想法怎么这么怪异?
南宫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小青狡黠一笑,眸底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正当南宫平复好心情,准备继续为自己的名声奋斗,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快速掠过来的杀意,来不及想其它,一个倾身将小青压倒在地,头顶一缕劲气掠过,划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定睛一看,一枚菱形的飞镖深深地嵌入树干之中,使树干迅速枯萎,并且不断蔓延。
剧毒!
南宫动作矫健地跃起,脸上戒备分明。
“谁?”南宫吐出的声音冰冷摄人,一点不似他平时的浪荡风流。
穹伊被残生护在身后,看了一眼南宫,眼中并无半分波澜,他的厉害在她预料之中。只是她看不见的地方,残生皱着眉头,面色不善,眸中有隐约的诧异和薄怒,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一个方向,那里隐约有空气的波动。
果然,不多时,便有七个黑衣人相继蹿出,黑巾蒙面,眼神凶煞,手持长刀,动作一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