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动我,碧云阁不会放过你的。”
也许是此时硬着头皮在放狠话,所以底气并不足。
残生向来不喜欢多废话,既然有人要找死,他自然不会客气。
眸中顿时生出一股浓重的黑,这是他要动手了!这一刻,那男子终于有了一种生命即将终结的感觉,逃不掉,躲不过,连腿都挪不动半分。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穹伊打断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清丽的女声在那男子听来如同仙乐。
“残生,留着他。”
残生不解,“为何?”
“因为我要去碧霞阁。”
听到这话,残生有一瞬间的惊愕,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碧霞阁应该是青楼,她一个女子怎能去那烟花之地?但看穹伊说的笃定,他又觉得她是认真的。
对穹伊的话那碧衫女子没有任何异议,这似乎有些奇怪,只是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去注意她。
穹伊绕过残生走到那男子跟前,开口道:“你带路吧,我们跟你走。”
男子此刻只觉得这姑娘不仅是人长的美,就连心也这么美,他是不是碰到传说中的仙女下凡了?
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怎么,男子的目光始终不能从穹伊身上一看,一双眼睛盯着她直勾勾地看,饶是穹伊定力不俗,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男子的咸猪手竟忍不住往穹伊身上送过去,口里的哈喇子流了一地,和他一起来的那人此时只觉得异常嫌弃,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是谁?他不认识!
临走之时,南宫看到穹伊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碧霞阁地处烟都的繁华地段,是这里有名的烟花之地,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流连忘返,只因为碧霞阁的头牌——花容,人如其名,的确生的花容月貌,有沉鱼落雁之姿,虽身处青楼,却自有一身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冷艳高贵,竟是比那京都第一美人甄妍还胜几分。
甄妍是护国大将军甄于之女,女子的娇柔与男儿的英气集于一身,自是别有一番魅力,如今她是皇上最为宠爱的甄贵妃,在后位空悬的后宫,不可谓不春风得意。
如此,曾经甄妍的追随者都一股脑儿地拜倒在花容群下,毕竟敢同皇上抢女人的人至今还未出世,美人没了可以再有,比如花容,命要是没了,还怎地寻欢作乐?
只是花容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卖艺不卖身,多少人一掷千金试图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均被严词拒绝,但越是这样,花容就越是受欢迎,为她的清冷,为她的脱俗,人心往往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碧霞阁由此成了世家子弟出入最频繁的地方,烟都与京畿本就不远,坐船只两个时辰便到,那些公子哥儿,稍有闲空,便会来此,于是,由碧霞阁引发的热潮迅速席卷了烟都与京畿两地。
一行人到达碧霞阁的时候是下午,他们的运气极好,今日花容恰好有一出才艺表演。
花容的出场每半月才有一次,每一次都掀起澎湃的热潮,也许他们不能想象这些人对花容的狂热,但今日他们却亲眼见到了,碧霞阁前人满为患,这些人大多锦衣华服,手执银票举至高空,欢呼的声响震耳欲聋。
门外都有如此多的人,不知门内是何光景。
“啧啧……原来这烟都还有如此的好地方,真是不枉我来走这一遭啊!”
南宫摇着折扇,颓败的心情顿时被这激动人心的场面驱散了,他素爱美人,今晚这一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了。
穹伊看他狐狸眼微微眯起,一脸满足,不禁低低啐了一口:“浪荡子!”
南宫也不生气,他从来都将风流倜傥引以为傲,权当穹伊是在夸他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大家安静”。
原本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那女子就站在碧霞阁门口,穹伊几人离得远,又有这些人的遮挡,并不能完全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只听到她说:“今日按老规矩,黄金一千两,楼上雅座有请,白银一千两,阁内厅堂,白银三百两,外院,三百两以下的各位,对不起了。”
乍一听到这个数字,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花容的身价竟如此之高,这般昂贵的入场费,绝不是一般的门户能够承担的。
因此,此话一出,便有不少人垂头丧气离开了,那背影,少不得落寞。
只听三三两两的人议论:“这入场费又涨了,我好不容易凑齐了二百两,只为一睹芳容,如今,呵,怕是此生无望了。”
这男子有些自嘲,他不是第一次来,可却从未进过碧霞阁的大门,他家只是小户人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着实不容易,奈何花容的诱惑力太大,他不断努力,东拼西凑才凑足了二百两,本以为今日终于有机会了,没想到……
“是啊,听闻花容姑娘风华绝代,若是能一睹芳容,便是死也无憾了……”
“……”
这里的声音大多沮丧却又满怀期待,但如此高的门槛,不禁令他们望而却步。
“竟然这么贵,唔……南宫先生,又要劳你破费了”,穹伊眨巴着眼睛看向南宫,一点都不替自己的行为感到无耻。
南宫脸色一僵,刚要开口,穹伊又道:“我要雅座。”
南宫:“……”
真的不是他小气!
南宫还没说话,带他们过来的那个护院却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我带你们从侧门进,直接去见这里的管事,不用给钱,她定会将姑娘奉为上宾。”
那人越看穹伊越觉得是这样,这样一笔横财,想必秋娘不会放过。而且他也有私心,若是这姑娘留在这里,他便可以日日见到她了。
若是晓得这男人的真实想法,穹伊不晓得会不会郁闷地想要戳瞎他的眼。
还好这时有人解围,不然南宫不晓得自己会不会爆粗口。
“带路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送上门的便宜,不占都对不起他。更何况,比起花容,她的确更迫切地见到这里的管事。
南宫一见穹伊如此爽快,进门前还特地看了他一眼,便晓得这姑娘又在酝酿阴谋了。
从侧门穿堂而过,绕过蜿蜒的回廊,便从厅堂侧面上了二楼,一路向北最角落里的那间屋子就是花容临时装扮的地方,老鸨妈妈此时就在那儿。
“扣扣……”带路的男人敲响了门,“秋娘,小青带回来了。”
秋娘?穹伊心里“咯噔”一声,开始听到花容的名字时还不太确定,如今却是心口的石头落了地。
那男子本以为还要等上一等,毕竟秋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可谁知他话声刚落,门便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女人,着一身浅黄色散花群,上罩银灰色小褂,身形姣好,容颜俏丽依旧,风韵犹存,只是岁月终究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眼角的细纹,任她妆容精致也盖不住,她一开口,声音清冷:“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两名护院恭敬退下。
单看秋娘的打扮和气质,丝毫看不出一丝风尘之气,没想到碧霞阁的主人竟是这般人物,南宫和残生都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唯有知道真相的穹伊,神色一片淡然。
“三位请”,秋娘做足了主人家的礼,邀四人进屋,一点也不避讳。
花容正在梳妆镜前带一只白玉耳环,莹白的坠子衬着她圆润的耳垂十分可爱,她着白衫,质地轻薄的烟云纱趁她的气质正合适,黑发如瀑,身形纤瘦却十分匀称,举手投足之间魅惑尽显,单看背影,便晓得是个绝色无双的美人。
她头也不回,便问:“秋娘,是小青回来了吗?”
见花容如此问,那碧衫女子再也在穹伊身后藏不住了,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声泪俱下:“容姐姐,对不起!”
花容扶起小青,语中透着无奈:“小青,你为何逃跑?”
小青挣开花容的双手再次跪下,膝盖磕上地板的声音钝钝的,“小青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能留在这儿,小青知道容姐姐待小青好,可是小青不能留,不能留啊!”
说到最后,小青的声音都带着微微地颤,瘦削的背脊因抽泣而颤抖。
花容轻叹一声将她扶起,声音悠远,像是有着无尽的愁:“我又何尝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可是小青,你要明白,很多事情我们身不由己。”
是啊!身不由己!穹伊突然很心疼这个叫花容的女子,这样一声轻叹,道尽了她的愁和痛,心有多苦,从来只有自己知道。
“容姐姐!”小青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花容的怀中,任泪水濡湿她洁白的衣衫。
“若是有的选择,小青你可愿跟我走?”穹伊开口打断这副主仆情深的场景,神色认真地看着小青。
“这……”小青止住哭声,从花容怀中抬起头,看看一旁沉默的秋娘,再看看眸光温柔的花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选择。
“小青是碧霞阁的人”,秋娘道,语气坚决,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