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依然沉默无语,依然风光尚好,豆腐却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直到回到未央宫里坐下,豆腐才开口,一脸苦笑:“二叔,这下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回来的。”
梁王手指上已经缠上了裹布,上有点点血斑,听了这话也是摇头苦笑。
这时,小李子从外面进来,躬身对梁王道:“禀万……王爷,事情查清了,是瑶瑶昨日为皇上修剪指甲后,皇上觉得喜欢,就把那剪子留下了。”
“是瑶瑶么?怎么做事的?竟然把如此危险的东西给徵儿,万一……罢了罢了,唉,小李子,去赐酒吧。”梁王摆摆手,道。
豆腐望着面前的这个老人,望着他的眼,望着他的眉,刚过半百却已经鬓角霜白,皱纹密布,突然心有些酸,道:“二叔,这天下你先管着,我还太嫩,还得在外面多历练,这皇位……以后再看吧。”
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总是要归根的,不如你先教教我些治国的道理,我先听着。”
梁王听了,发自内心地笑了,沉吟片刻,道:“徵儿,近来国家相比以往有所好转,但仍然有些毛病无法根除,你可知是什么?”
豆腐满脸严肃,侃侃而谈:“我柳家向来人丁单薄,关于皇室生产能力低下的问题,我也是思考良久。但是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知道,看来只有在以后我登基了,在民间大肆挑选相貌出众身段不凡的民女乳沟……哦,不是,是入宫。
而我嘛,治理天下的同时,也不能忘了自己肩上传递香火的使命,力争做到金銮大殿上日日早朝,后宫龙榻上夜夜笙歌;四海城乡里国旗飘飘,三千佳丽上彩旗不倒……咦,二叔你那是什么表情?”
梁王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抹抹汗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丹儿你能够不顾自己的身体一心为民着想,真是我大萧之福。这个……这个二叔也是十分佩服。”
豆腐点点头,沉声说:“空谈误事,实干兴邦。”
梁王忍住笑,说:“这个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但我大萧仍存在着内忧外患尚未解决,丹儿你可知道是什么?”
豆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外患嘛,自然是塞北的胡人,近年来克比统一草原后一直磨刀霍霍,不太安分。不过这个内忧,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恕孩儿愚钝,暂时还想不出。”
梁王道:“丹儿近日才在清风镇见了万教主吧,可有什么感想?”
豆腐眼中精光暴闪,问:“你怎会知道?”
梁王笑笑,说:“掌管一个国家,终归是需要些手段的。”
豆腐倒没有追究,却故意说:“的确见到了,万教主和蔼的很,看起来心肠很好嘞。”
“心肠好?哼!莫说魔教,就算是华山武当这等名门大派杀起人来可是比我都来得残忍果断。”
“看来二叔是对武林有些意见吧。”
“不错,这个内忧就是你所谓的武林。”
“人人常说侠以武犯禁,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些道理。”豆腐听了,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说道。
“这你可就想岔了,刚刚的大内侍卫与连弩队你也领教过了,大萧军队百万之数,我会怕几个占山头的土匪么?”梁王摇着头,语重心长。
“如此说来……怎能称之为内忧?”
“丹儿,你先听我一个故事可好?”
“请便。”
梁王的眼神深邃,语气缓慢,自顾自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大概和徵儿差不多一般大的时候,整天困在这深宫中,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心里却向往着宫外的世界。”
梁王陷入了回忆,脸上有了狂热的表情,继续道:“那个时候,先生站在上面上课,我坐在下头总是走神,想着外面的小孩是不是也正在上课,外面的小孩是不是也有这么多额娘,外面的小孩或许就不用按时睡觉吧。”
豆腐静静地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惜啊,母后太固执,从来不许我和皇兄出宫,只得偶尔有外国使节来朝,我们才能见见生人,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像是能滴答滴答走针的怀表,还有那永远推不倒的老叟。当初我们以为这就是最大的快乐,直到她……出现了。”
梁王说着说着,有些激动,竟站起身来,一步步走着。
“她是一个新来的宫女,不过大我们三岁,自幼没了家,被公公带进宫来时还老大不愿意,成天叹气说这皇宫太冷太无趣。我和皇兄觉得奇怪,虽然心系外面的世界,但总是知道这宫里才是这世间最繁华最温暖的地方,宫中其他的宫女太监,也总是说外面的冬天还能冻死人嘞。
我们想不过了,就去找她理论,但她生得牙尖嘴利,我和皇兄却是说不过她,总是被她取笑,说我们是金丝雀,说我们是那井底的青蛙。我们自然不服,每天下了课找她吵架,这一来二去嘛,就渐渐混熟了……”
豆腐摇着头,神情有些古怪。
“她嘴皮子利索,很会讲故事,常常给我们讲外面的事。我最爱听的,就是她讲的武侠传说,那些个大侠,在我看来,才能称得上真正的侠,可惜,他们只存在于那故事中。而现在武林之中……”
这故事听得好奇,看二叔这意思是不讲了要直接切入正题,豆腐开口打断:“继续说,这宫女我听着很好奇呢,她后面怎样了?”
“她……她后来得了个出宫采购香水的差事,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能出宫一趟,每次都给我们带回些武侠的小说画册。我们两个上课偷看,还被先生狠狠劈了一顿。
有一次,你爹也不知哪里听来的,缠着她给带糖葫芦。她也答应了,和公公请了假,溜去买了串糖葫芦偷偷黏在裤腿里。只是她也是个馋嘴儿,一串葫芦六个子,自己路上就偷吃了四个。我和皇兄等她等到半夜,都快睡着了,最后才剩了两个子。
我先吃了一个,你爹急急忙忙接过去,不小心摔在地上,一个都没吃着,还哭鼻子呐,被我们笑话了好久。”
“然后呢?那宫女后来怎样了?”豆腐追问道。
“她啊……她说她在这宫中呆不下去了,想逃。我们就把自己压岁钱都给她,给她打掩护,让她寻了空一天晚上偷偷溜了去,后来就再没见过她,兴许是嫁人了吧。”
“没了?”这故事结局听得让人有些失望。
“没了。”梁王眯着眼,看看豆腐,这侄儿的反应真是奇怪。
豆腐撇撇嘴,看你刚刚那激动的样儿,还以为那宫女和你还有父皇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故事哩!没想到竟是这般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