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掀开眼帘,眼前的奇景让她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座巍峨且宏伟的巨型宫殿,即使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也能窥见它的辉煌大气。唯一让她心存疑惑的是,这座宫殿像是沉寂了许久,一眼望去,隐隐有些破败的痕迹。
"这是哪里?"心脏在心房里剧烈跳动着,仿佛受到了某种奇异的感染。
"这里曾是魔族宫殿,不过已经废弃很久了。"千夜看着她,面无表情得说道。
"你带我来这干嘛?"袁青舞吓了一跳,一脸戒备得盯着他问。
"不干嘛,就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情。"千夜目不转睛得看着她,那神情,就像一只饿了十天的野狗,盯着一只刚出锅的狗不理包子。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聊。。。"余下的话随着忽然软倒的身子,咽在了口中。
这一觉,从未有过的漫长。睡梦里,她好像看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景象。具体是些什么东西,醒来之后她已记不得了。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魔族小子,在没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下就把她带到了不知是哪里的鬼地方,又趁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把自己给打晕了。这两笔账,日后定要和他一一清算。
君虞常说,人生处处有惊喜,有的正在发生,而有的就即将到来。袁青舞本来是不信的,但眼下却是信,且格外相信。眼巴巴地盼了这么多天,师傅总算出关了。为了庆祝师傅顺利出关,她特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想要好好慰劳慰劳师傅。
"这些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师傅你尝尝。"袁青舞拿起筷子,帮师傅夹菜,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像是为了掩饰什么。
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流云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方面,你的确很有天分。"
这称赞虽然简短,却让她顷刻之间备受鼓舞。不及细想,她便冲口而出道:"师傅若喜欢,小舞以后天天都做给师傅吃。"
流云先是微微一怔,接着淡淡说道:"这些饭菜,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既是可有可无,便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方才还欢欣雀跃的小脸顷刻之间已黯然无光,袁青舞垂眸看向刻意拢在袖口的一双手。那里伤痕累累,有的是被菜刀切伤的,有的是被热油烫伤的,还有的是被柴火划伤的。但这所有的伤痕都抵不过师傅一句冰冷的话语,仿佛寒冬腊月里,一碰冷水兜头浇下,冷的她瑟瑟发抖。
"我好像忘了把锅里的汤盛出来了,师傅你慢点吃,我去盛汤来。"话音刚落,她已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外。
厨房里,她将自己整个身子蜷缩在墙角。身后是冰凉的墙壁,但再如何冰凉,也抵不过她此刻心里的寒冷。前一刻还强颜欢笑的脸此时再也装不下去了,泪水沿着指缝慢慢淌下,声音呜咽,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全心全意的付出,竟只换来他的一句可有可无,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她从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凡事都要靠自己。三四岁的时候,为了一盆狗食,被几个比她大上许多的叫花子打得头破血流,那时她都没有哭,只是用脏衣服捂着被打破的脑袋继续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七岁那年,有个大善人在城外施粥赈灾,为了能多要一碗粥,她被五六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几乎打得半死。那时她也没有哭,只想着无论怎样,都要再多拿一碗给倒在路边快要饿死的老婆婆。
再长大些,她已学会了怎样才能更好得保护自己,于是凭着一双会画画的手,勉强养活自己。久而久之,她已不再幻想能依靠任何人,凭着不屈不饶,永不言败的信念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终于,她以为自己也能被人疼,被人爱,被人保护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只是上天跟她开的一场玩笑。
从小到大,她一直告诫自己,眼泪是属于弱者的,若不能好好活着,还有什么资格流泪。但今天,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哭出声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惶恐。手上的痛,即使没有伤药,不出几日也会自己痊愈。可心里的伤,又该如何痊愈呢?
她喘着粗气安慰自己:"哭完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空气中满是心酸的味道,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也浑然未觉,只一个劲得重复着一句话:"袁青舞,从今以后,再没什么能伤得了你。"
这个冬日的午后,她第一次哭得这样伤心,却还要拼命忍住。她爱上了自己的师傅,这是个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大逆不道的事实,也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她曾经想要永远把对他的这份情意深深埋藏在心底,但有些东西,并不是你觉得想要藏,便能藏的住的。
就像,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你想要瞒住所有人,但总有一天你一定是要去兑奖的。届时,就算你再想隐瞒,怕也只是徒劳。除非,你带着所有家当改名换姓,去到一个没有人认得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在大哭一场之后,袁青舞所做的决定便是这个。
一般人,通常在遇到类似事情,都会安慰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此之后我们还是朋友,诸如此类的话。但在袁青舞的世界里,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留恋。就像小的时候,她在一个地方摔倒了一回,就决不允许自己再在相同的地方摔倒第二回。
人生原本就是在选择和被选择中度过,既然他已选择丢弃她,她自然也就不会再做什么无谓的留恋亦或伤感。眼泪只属于弱者,这句话她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忘了他也说不定,那时说不定她会庆幸今日的决定。
袁青舞是在这天夜里一个人悄悄离开的,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从未这样仔细的欣赏过夜幕下的九华山,原来一样美得令人惊叹。这里,唯一让她还有不舍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常能把自己逗笑,又从不计较,任由自己欺负的君虞了。
漆黑的夜幕里,她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可以想象,君虞那个毛躁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走了,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那个人,还会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