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上药又成了一大难题。

郁禾半裸着肩膀，拿着药瓶，时间一长，又呆呆地盯着地面。她似乎喜欢上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郁禾假扮宫女假扮的开心吗？”

又是不请自来的家伙，不过来的人是丞相。这惜风宫什么时候如此受到大众欢迎，她应该考虑收个门票费才是。

“什么宫女？”郁禾坦然自若地坐在床边，还在纠结如何上药的问题。

顾念青别过身子，嘴巴却没闲着，“郁禾毕竟是一国之后，这样有失体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不就是露了点肩膀，上衣的连襟没系嘛。

拜托，这惜风宫姑且算是她家，你这样不按门铃不打招呼的闯进来，我没抓你去公安局告你私闯民宅就不错了。再说，我在自己家穿成什么样管你什么事。

“我不介意，皇帝也不介意。”郁禾把手臂一伸，说道：“过来，帮我上药。”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来，“你还真是不知廉耻。”虽这样说着，可还是算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

她是现代人，不和你这种老古董计较。

郁禾趴在床上，微闭着眼眸，心安理得的享受顾念青的服务。

“这药哪来的？”半晌未开口的他，第一句反倒是问了这个问题。

“偷得。”郁禾随意地回道。实际是叶白留给自己的，还说等这瓶用完了再送一瓶过来。

顾念青也信了，还酸不溜丢地夸了她一句：“还真有眼光。”

“顾丞相到惜风宫不会就是问小女子这么无聊的问题吧。”郁禾想知道，但不能先问，问了就失去了主动权。

对于顾念青这样把所有事情都控制在手的人，决不能和他急，要慢慢来。

“今日若不是我，陛下早就发现你了。”顾念青不紧不慢地说。

她自持自己逃得够快，躲得也够隐蔽，难不成他真是顺风耳千里眼？

反正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去就可以，反正他顾念青也没有证据，“丞相看花眼了吧，你瞧我伤的连床都下不了，还怎么出去。”

话音刚落，背后立即传来阵痛。

顾念青你够狠，对女的都下的了手。他的力道之大，让郁禾觉得他在揉面。

可他仍旧不急不慢地说道：“郁禾，我唱的可好？我在醉花亭上可看到你听得出神。”

郁禾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催促道：“好了没，我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怪不得要去什么醉花亭听曲子，原来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而已，果然不能把顾念青和善良扯上边。

下一秒，药瓶被直接的砸在了脑袋上。

好痛。

他这是想挑事的节奏吗？

“顾念青，你吃饱了没事做也别拿我消遣。”郁禾冷下脸，秀眉紧紧皱在一起表示着主人强烈的不满。

她半仰着身子，怒视他。郁禾自我感觉性子还是相当不错的，几年心理咨询师做下来耐心也被磨得相当的深厚。可这个人，真有让她跳脚的冲动。

她的瞳孔倒映着他的面容，这样一个气度非凡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平凡的脸，不会是易容了吧。郁禾暂时忘记他刚刚的行为，想要伸手去摸顾念青的脸，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的那样。

“啪”得一声，郁禾的手被拍飞。

顾念青倾身下来，带着压人心魄的气场。

太近了，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郁禾力持镇定开口，“难道丞相是看上我了？”

她至今还未直视过顾念青的眼睛，这不符合郁禾一向的习惯，因为她说话时都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偶尔适宜的转移视线。但她发现，自己还没有直视过他。

这样想着，郁禾定定地看着顾念青的眼睛。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非常的漂亮，黑白分明，瞳仁像璀璨的明亮之星，看久了，好像是黑洞般吸引人。

郁禾感觉自己的神智渐渐的模糊，眼前的事物像似慢慢融化了。

这是类似催眠的功夫吗，像是摄魂大法什么的。她使劲地掐住自己的胳膊，移开自己的目光。就那么几十秒的时间，却消耗了郁禾极大的体力。

垂下脑袋，仍旧明显感知顾念青的视线，像是在重新审视一件早就估好价的物品。

她的逃脱确让顾念青惊讶，不由得让他勾起玩味的笑容。

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念青，我们合作如何？”郁禾决定抛出筹码赢得安全的保障。

他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脑袋转移到背部，轻柔地问道：“郁禾想和我合作什么？”

“我帮你夺取东榆，事成之后，你给我自由。”

回答她建议的是自己没能忍住的痛苦的声音，背后的伤口一定比之前裂得更大。郁禾痛得直掉眼泪，整张脸因痛楚死死地皱成一团。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关节处因用力而泛白。

“郁禾凭什么让我同意你的建议。”顾念青说得极近温柔和魅惑，仿佛痛下狠手的是另一个人。

他这个变态，一定是个人格分裂的家伙。

郁禾龇牙咧嘴，却丝毫不肯认输。因为她知道，现在认输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就凭你有谋逆之心。”郁禾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他一定会考虑的。

顾念青捏住郁禾纤细的脖子，逐步的增加力气，郁禾的脸也跟着涨红。

“郁禾的记性不好，都忘了我可是可以先斩后奏的权利。”

这样的场景太相似了，郁禾压根就想不起顾念青说过的话。脑子里一拥而上的全是自己死前的记忆，无法抑制的涌出。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是她要做的。

这种出于对生的本能意志让郁禾奋力地扯动着手，那双架在自己脖颈处的手。

那双手离开了她的身体，落在床沿。

“咳，咳，咳——”郁禾费力的咳嗽着。

顾念青慢慢的说道，视线却丝毫不曾离开过她，“大不敬的话郁禾还是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一定替陛下治你的罪。”

“你若是想杀人灭口就痛快点，一刀果断点。”她恨死慢慢死去的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心肺就像是要炸裂开似的。

他打量着自己，语气平和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郁禾觉得我不敢吗？”

怎么不敢，他要是想杀她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后太容易了。若是皇帝派人调查她的死因，他顾念青肯定主动请命，到时候随便找个十个八个理由来搪塞皇帝都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他没有，还帮着她让她相对自在的活在这皇宫之中。

郁禾不由得看向顾念青，想要知道他帮自己的原因，绝不是自己可有可无或是可以供他消遣那么简单。

她这个皇后身处惜风宫，虽然物质上匮乏，但最起码还是能够过活的。而且，除了那个慧妃之外，后宫的那些妃子几乎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她可不相信后宫之大就出了慧妃一个败类，也不相信皇帝治理后宫相当有一套。

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人在保护她。这种保护不管是出于情意还是利益，都是让郁禾能够安身立命的条件。有可能是皇帝对她仍有怜惜，但也有可能的是眼前之人，顾念青。

“元圆是你的人。”郁禾吃痛地半坐在床上，背后的伤口大概是血肉模糊了。

顾念青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郁禾，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声“不是”。

她没有退路，只是一口咬定，“元圆或许不知道你是她的主子，但我能确定的是她是你派来的。我这个落难的皇后能值得丞相如此费心，我想也就是我的身份吧。”郁禾边说边看着顾念青，视线丝毫不敢离开，仿佛想要捕捉到他脸上所有的信息。

“这是郁禾的想法，我可什么都没有提。”他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撇过这个话题，“你对我来说，之前是皇后娘娘，现在只是多了一个身份。至于有没有利用价值，这全在郁禾自己，我怎么能插手你的事情。”

你顾念青不承认也行，反正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她会自己去查，这世界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郁禾突然拉过顾念青放在床边的一只手，很白而修长，骨节分明。

他并不惊讶他的举动，只是好笑的看着她，丝毫不害怕她对自己造成伤害。

但他对郁禾这个女人还不是很了解，睚眦必报可是她的性格。

轻轻皱了皱眉，轻轻吐了口气，轻轻扬起极淡的笑容。

很好，他还没有被人这样偷袭过。

郁禾对着他的手腕处狠狠地下口，直到舌尖尝到血特有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她才慢慢地松开。血的味道真是差人心意，那些历史上著名的嗜血恶魔是怎么想的，对这种东西痴迷不已。

可两人四目相对之后，她故意抿了抿唇，漾出一抹妩媚，“那就请丞相拭目以待。”

他低头瞧了眼被咬出来的伤口，窄窄的，整齐的排列在手腕。绯红的血珠细细地缀在其上。再瞧向一脸事不关己的郁禾，目光微闪。

很好，不怕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