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相，虽说时间紧迫但也不至于着急到如此地步吧。”郁禾喝完一杯茶，才完全清醒过来。

郁禾并不想见顾念青，她或许接收到了顾念青的意思。可是她不敢，她不敢拿自己的心作为筹码。郁禾虽不知，却也明白他心中有个深深的执念。为了完成这个执念，他可以倾其所有。自己每每思及他们的未来，就会忍不住难受。

“事情远比你想得严峻。”顾念青缓缓而言：“早在运城之灾，西桑国就已经暗中调集兵力做好侵略的准备。”

“运城之灾？”郁禾疑惑不解。

“运城一直是水患重地，我朝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在其中。这次洪涝与往年相似，以运城的防备是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灾害。西桑国竟在边境打通地道，修改河道，将水引向运城。运城失守，东榆就输了先机。”顾念青静静地陈述，郁禾听得心惊。

政治果然不是像她这样过家家的人能承受的。

“那这次访问是为了什么。”郁禾有了冷意，将毯子往身上裹。

顾念青微抬下巴，笑得高深莫测：“一探虚实，而且道路不便。”

正是年关，东榆的各项事务都处在半滞留的状态。西桑国此时来东榆，能够正大光明的带着自己的人进入东榆，冬季多积雪严冰，他们就有理由在路上多费些时间可以实地勘察东榆的地貌而不被人怀疑。

郁禾调整了一下坐姿，挑眉问道：“这些与我何干？”

说着，顾念青从座位上起身走向郁禾，走到面前抬臂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手有些凉，触及时让郁禾本能的身体后倾。

“我不介意让它变得更乱。”他的手慢慢从脸颊到额头，又从额头延至秀发，“就如我们所约定的那样，如何？”

她屏住心神，身体已经紧紧的贴在美人榻上不能后退。鼻腔胸腔之中，满满地属于顾念青的味道。郁禾想说点什么，比如她要做什么准备什么，却都被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顾念青的声音很轻很清，“郁禾不说话，我认作默许了。”他的身子离得很近，但元圆与秀水又在外间，她气愤地只能动手。

之前都没发现顾念青如此喜欢轻薄她，果然是只令人讨厌的狐狸。

他像是极其享受郁禾微不足道的反抗，他抓住郁禾的手腕。

“哐当——”郁禾的心被狠狠地重击。

因为顾念青在吻她。

他在吻她的手。

没错，顾念青正吻着她的手。肤如凝脂的她连手指也同样晶莹剔透，微圆的指尖嵌着粉色的指甲，柔若无骨。

极尽温柔的吻住她的掌心，明明是冰凉的吻却像是烙印灼烧在她的掌中。顾念青一手牢牢圈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执着她的手，眼底尽是涌起的绯色。

郁禾不敢再看他，也不能再看他，只能偏过脸去。

这样的举动只会让顾念青更加嚣张。

“水秀。”她颤抖着，叫住准备不打扰他们的水秀。

被叫住的人左右为难，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却朝着外间看去。

郁禾眼神一黯，猛地扯住顾念青的双臂。

天旋地转，顾念青的大意，让郁禾成功地跪坐在他的身上。不料，这姿势更加让人羞赧。郁禾气急败坏地咬住顾念青的手指，毫不留情。

绝对无视自己是如何狼狈的从顾念青身上下来的，郁禾冷声道：“水秀，送顾丞相。”

呵呵，惹毛她了。顾念青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指，想起之前也被咬过，笑出声来。优雅地从榻上起身，顾念青绝对是故意的，舔了舔受伤的地方，“明日再见。今日多谢郁禾款待。”

混蛋。

无耻之徒。

郁禾她从来还没被人如此调戏过，他顾念青很好很有勇气，看她怎么整死他。

“皇后娘娘，晚膳……”水秀鼓起勇气出声。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郁禾头一次没有礼貌的打断水秀的话。

“我叫你，你就不会应一声啊？”

被怒火殃及鱼池的水秀，神色自若：“他是主子。”

他顾念青收买人心的能力真令她刮目相看，郁禾怒极反笑，“就算你主子轻薄皇帝的老娘，水秀肯定也会帮你主子望风吧。”

听完此话，水秀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道：“主子的眼光很高。”

郁禾一时被噎得说不出半句话，她从来不知道，水秀是个隐性的腹黑。

瞧着满脸被气得通红的皇后娘娘，水秀偷偷抿嘴笑，她终于晓得主子为何老是招惹皇后娘娘生气了。

模样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真可爱。

十日的授课，郁禾真是倾尽自己两世的智慧与顾念青斗智斗勇。

时间自是过得飞快。

如果没有转换错误，郁禾凌晨四点就被元圆从暖暖的被窝中拉出来，试衣梳发，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接着就盛装打扮出席所谓的欢迎典礼。

站在允帝的身边，郁禾止不住来势凶猛的睡意，频频点头。

“禾儿。”

郁禾打了个激灵，这一声暂时杀退睡虫。接受季炎允的慰问时，她又接受了慧妃极冷的眼神。好吧，她不睡就是了。

“使者到——”尖细的声音将内容极长极长地拖后。

郁禾正襟危坐，其他人似乎也都自己下面要做的内容熟稔于心。但又过了十几分钟，郁禾才见到人影。

各种繁琐的礼数过后，郁禾就听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男子，起身说道：“西桑国广勤携幽兰公主，见过陛下。”

季炎允微微一笑，“皇子公主路途辛苦，先请到驿宫休息。”

这就是传说中的亲人？郁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照样子看，他们肯定不是一个妈生的。

许是感受到了她炙热的目光，他冲郁禾露出一抹笑容。

又是一项项都不能失误的礼节，允帝他们终于完成了接待工作。

皇后的工作太不人道了，那么辛苦的起床梳妆打扮，不知是被人看还是看个人，一句话也不能说，就傻傻的站三个时辰。郁禾此时只想说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然后回景宁宫补觉。最起码，郁禾觉得今天是没自己什么事了。

午膳被水秀好说歹说才一脸不情愿地吃了几口，没过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傍晚，郁禾半睡半醒地起身。

皇后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工作，是工作就会有让人吐糟的地方。我们应该怀抱感恩之心，每天快乐的工作……

可是，看着元圆又一次不停地将金钗银钗装点在发髻上，郁禾这些自我安慰的话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元圆惊呼着：“皇后娘娘万万不可。”

“你再敢把它们按到我脑袋上，我就拿剪刀把头发剪了。”她不体罚人，她自残可以了吧。

她一向说一不二，元圆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求助地望着水秀，“水秀，快帮我劝劝皇后娘娘。晚宴那么重要，皇后娘娘要打扮的漂亮才是。”

水秀选择沉默是金。

“我长得不好看吗？”郁禾知道这张脸能够打多少分。

“不是。”元圆连忙摇头，“皇后娘娘长得很好看。”

“我不装扮怎么了，不装扮我也是皇后。水秀，过来帮我把头发放下来，就照平时的弄。”

老虎不发威，你们全当我是病猫啊。

宴会之上，郁禾大开眼界。

其一就是她从来不知道季炎允的子嗣如此之多，当然，这是以一个生活在贯彻“计划生育”的时代人的眼光。如果是古往今来的皇帝来说，应该是很正常的数量。其二则是她见到并用想象力补全后宫的全貌。真是争奇斗艳，百花争放的美景。

郁禾悄悄瞄了眼坐在高高上座的允帝，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美貌妃子多子嗣兴旺，所以自己只是政治的牺牲品？

容不得郁禾多想，广勤皇子站起来，举杯：“陛下，广勤有一请求还望陛下成全。”

觥筹交错地宴会因他的话渐渐安静下来，也不知他会提出什么请求。

“广勤皇子请说。”允帝红光满面，正是喝得尽兴之时。

“皇后娘娘还是西桑长公主时，常为臣弟臣妹弹琴。臣时常怀念，因而斗胆恳请陛下准许皇后娘娘演奏一曲。”郁广勤说得真挚，还带着淡淡的伤感，这样的情愫引起许多人的唏嘘。

“禾儿，你觉得如何？”允帝问道。

于情于理郁禾都是不可以推辞这个请求，可她压根就不会弹琴，到了这里也没有碰过琴啊筝啊。在景宁宫的豪言壮志，现在都化为嘲笑她的白眼。

“父皇，慈儿有话要说。”所有人都在洗耳恭听皇后的答案时，季慈儿忽然出声，“其实皇后娘娘为今晚的宴会特地准备了才艺。”

允帝笑眯眯地看着她，龙颜大悦：“原来如此。那禾儿——”

“陛下。”郁禾抢过季炎允的话继续说道：“容陛下等人给郁禾一刻钟的时间准备。”说完，在经过季慈儿的座位时，把她也拉出来。

安静无人的偏殿，郁禾和季慈儿眼对眼看着对方。虽然很感谢季慈儿为自己解了围，但是她若是拿不出才艺，只会更让人笑掉大牙。季慈儿却附耳说出她的计划，信誓旦旦的保证成功。

当她们重新回到宴会现场时，正中央已经搬来了两架古筝，看样子是以为她们要二重奏。不过也无妨，郁禾和季慈儿依次入座。季慈儿给郁禾浅浅的笑容，郁禾回望，只求季慈儿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

琴声缓缓，仿若翔云游于天际；声声流韵，恰似浮光跃金。陡转突变，刹那间音起刀光剑影，音落角鼓争鸣。

“蹦——”

正在众人陶醉在琴音之中，一抹尖锐刺耳的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

郁禾扬起歉意，婉婉说道：“郁禾不才，扫了大家的兴致。”

直到季慈儿扶着郁禾回到座位，他们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慈儿的琴艺真是了不得。郁禾暗中连声称赞，刚才众人所听到的琴声全是季慈儿所演奏出来的。她除了装模作样地弹琴之外，就是用季慈儿给她的小刀片努力的将琴弦割断。

“皇后的琴艺真是精湛绝伦。”广勤皇子算是最早清醒过了的那批，“广勤佩服不已。”

“献丑了。”郁禾礼节性地谦虚。

“早知如此，广勤就该让幽兰与之共舞才是。”他懊丧的说道。

允帝见郁禾并未丢脸，心中自是欢喜，便笑着接下他的话，“早就听说西桑国的幽兰公主舞姿卓绝，就让朕等开开眼。”

郁禾呆呆地看着那个走上前来的女子，声音失去了控制。

“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