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醒了。一睁开眼,便瞧见了盖在自己身上富丽的锦被。她虽然有微微一怔,但心里却无比肯定,这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她想起了王家的老宅,那里面的每一间房子都无比奢华,只可惜,这些早已成了往事,如今的她,身似浮萍。
屋子里面安静极了,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所处的地方早已不是人世,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阎王老爷家的房子居然比想象中要好,不是茅草屋。
她失神地睁开眼睛,盯着蚊帐顶上的图案细细地看,那是一排排顽强矗立着的竹子,清风傲骨似的神韵,让她喜欢。她禁不住在心里感叹,阎王老爷的喜好居然如此卓尔不凡。然后,她望进了一双眼睛,似以往那般深邃,只不过,明亮皎洁的瞳孔早已没了光彩,浓而重的黑眼圈使得那双眼睛看起来,忧郁而心伤。
他怔怔看着她,眼里似有东西流动,他有千言无语要说与她听,却只是张了张嘴,微弱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她别过脸,避开了他的眼睛,语气冷冷淡淡:“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害得你倾家荡产,对不起你的人是我。”
他猛地向前一步,跪爬在她的床边,执起她的手紧紧握住,语气哀恳:“我对不起你,我……”
她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闭上眼睛,翻了一个身,朝着墙睡起了回笼觉。他怔愣地站在原地,游游看着她的后背,眼神却涣散,像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积压在他的心里,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辩解的人,尤其在爱的人面前,更是笨拙到无力。
有人来了,虽然她的脚步极轻,但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王雨能够感觉得到,来者是一个女人。
她躺在那里,后背上忽然被人轻轻地拍,只是一下,力道不算太大,但叫醒她却已足矣。
她静静思考了几秒,转回了身。她的床边站着一个打扮得艳丽妖冶的女人,一脸灿烂地朝她笑着,手里似乎还拿了东西。未待她开口,便抢先一句:“听说你已经醒了,我便带了早餐过来,病人要及时吃饭才能恢复得快。”
她默然盯着眼前的女子,忽然觉得她说话的姿态是那般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然后,她的脑中蓦地回忆起一幕场景。
她觉得有些可笑,明明是因为对方她才成了这个样子的,现在倒好,对方反倒回过头来安慰她,实在太滑稽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被子裹紧自己,扬起头看了女子一眼,淡淡道:“你留着自己吃吧,我现在除了死,什么都不想做。”
女子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央求:“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
她听不见女子说了些什么,只待她说完后反问了一句:“这不正是你期盼的结局吗?邓同俊逸帅气,是多少女子心中期盼的情人,何况你们这种烟花女子……”
女子的脸上蓦地涨红,半响,缓慢启口:“你如何知道我是烟花女子?”
她默然低头看着锦被上面的绣纹,良久,语气遥远而漫长,“这世上,穿得如此靓丽的女子,不是豪门广宅家的小姐,便是烟街柳巷的厮混女子,而如你这般,穿着如此大胆而妖娆的,不是烟花女子,那是什么?”
女子定定看了她一眼,问她:“你恨我?”
她冷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恨你?”默了一默,又补上一句:“这样的男人我不要也罢。”
女子忽然突兀地笑出了声,语气古怪:“即是这样,那你为何要跳江觅死,你分明心里就是在乎。”
她简直要怒不可遏了,哪里还有这般无耻的人,掠夺了他人的感情,还能这样言辞凿凿、理所当然?
她的手在被里握成了拳头,回复却终究只是冷淡的一句:“你信不信,我下一回寻死的时候,一定拉上你当垫背!”
果然,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女子吃了一惊,良久,女子叹了一口气,启口道:“我方才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他就在屏风外面,你对他的这番用心,他必然也听进了心里。我本想向你解释这件事的,不过,觉得让他说与你更加妥当一些。”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某处角落,续道:“自一开始,就是我的不对,是我苦苦央求邓同,他才答应帮这个忙的,却没想到,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