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先是吓了一跳,面前这栋建筑上特别醒目地安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我往下一看,底下还有个标识——基督教三一教会,旁边的图蓝朵轻轻推了我一把:“别看了,不是这里。”
“哦,”我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你家怎么会住在这里。”
图蓝朵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的左侧,说:“往左边看,那里是我家。”
我满心期待地向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我又愣了,左侧只有一栋非常破落的四层楼,可以看到因为年久失修, 楼面的墙皮已经掉落了不少,颜色也特别暗淡,而且楼上挂着的几个大字比基督教三一教会更难理解,那几个字是:杭晨精神病院。
我充满疑惑地转头看向图蓝朵,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有问题等一会儿再问,先跟我走吧。”
我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不解,跟着图蓝朵,向着那个精神病院,走了过去。
接下来,图蓝朵带着我去探访了这里住着的一位患者,从外貌上看,年龄已经有七十了,白发苍苍,眼神涣散,即使我们就坐在她对面,也没有办法从她的眼神里洞察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偶尔地,她会抬起头看看图蓝朵,然后我看到有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接着她又会迅速低下头去,话也很少。
当时图蓝朵对着她的第一句话是:“妈,我来看你了,这位是我的朋友,韩欣。”
她抬头看看我,微微地露出一个有点牵强的笑容,我也礼貌性地笑了笑。
图蓝朵问了问她最近的状况,类似于身体是否还好,然后大夫们和护士门对她怎么样,有没有和其他的人多聊一聊什么的,然后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有趣的,倒霉的,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自顾自地说着,不时地握住她的手,仿佛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一般,轻轻地抚摸着。
我看着面前这一幕,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之前,在脑海里面设想了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大同小异地集中在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的类型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这种局面。我听着图蓝朵轻柔的声音,看见她脸上那种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耳边是她生活里面琐碎的点点滴滴——打饭时候在她前面插队的没素质男生,那个在课下了以后还忘记关掉麦并带着麦走出去打电话的老教授,校园里好久都不换水死了很多鱼的那片小湖,上自习的时候旁边坐了一对儿惹人烦的腻歪情侣……我在这一切里面,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图蓝朵。
——原来她的世界里,有的不只是书本,也不是铺天盖地的学术,我听见了被忽视的后山的花开花落,听见了大雨过后花坛角落里的蛙鸣,听见了暮色里面对着自己孩子唱ABC的老教授,听见了某个特别的女孩对这世界的表白:其实,我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