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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讣告 vol.17蝴蝶的逃匿

下午的批斗最终以左纯如的出现作为终结,因为他到了就苦口婆心地劝陈曦别太为难我,然后他看着我乱蓬蓬的头发和油光满面的脸说:“其实我觉得韩欣现在的状态还不错啊,比起前一段时间那个非主流妆容好很多呢。”

天知道我是有多么感激左纯如,我们四个在他的带动下,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顿饭,然后图蓝朵按照惯例去了图书馆,而我和安可怡看了看面前的陈曦和左纯如,毅然决定离开。

安可怡心情很好的样子,出了食堂她盛情邀请我一起去操场走走,我就开玩笑说:“你不用回去吗?聂成轩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安可怡笑笑:“他才不可能因为我不高兴呢。”

我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到了一个雷区,于是识相地闭嘴了,结果更糟,难堪的沉默开始扩散,我正在想着如何挽救的时候,安可怡问:“你们是不是都很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和聂成轩在一起?”

我看了看安可怡,又转向前面叹口气:“……好吧,是有一点……是很想不通。”然后我就有点想抽自己,“有一点”和“很”,放在一起听着都别扭。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认识聂成轩这个人了……”安可怡陷入到回忆里:“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接下来我才知道,她小学的时候就认识幕晓了,因为家离得很近,那时候的年龄正是一起抓蝴蝶和蝗虫然后再将其残忍肢解并以此为乐的年龄,聂成轩是他们那个团体中人性主义萌芽的先锋,就是他最先开口说:“我觉得咱们这样不对,这蝴蝶的妈妈,爸爸,和它的宝宝也许正在等它回家吃饭呢。”

这句话在聂成轩和安可怡及他们的玩伴中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他们幼小的,以好玩就行为名的信仰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安可怡当时本来以为这句话会掀起一场政变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她抬头的一刻手松了,然后她手中的那只蝴蝶瞅准了空隙,奋力地张开双翅,成为那一批他们捕获的蝴蝶里面第一个侥幸成功的逃逸者,小小的可怡当时就愣了,回过神之前看到聂成轩很没有礼貌地用手指着她说:“你们看,可怡都把她的蝴蝶放了,说明她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咱们都把这些蝴蝶放了吧。”接着他就举起手摊开,他手中的那只蝴蝶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爬出下水道的那个主角一样,展开双翅飞起来,安可怡说,几乎都能听见它在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连同安可怡在内的几个小朋友在这幅放生的画面面前都愣了,大约过了有半分钟,却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放开手中的蝴蝶,而一丝尴尬不知不觉间爬上了聂成轩小小的脸。最后,其中一个小男孩——也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类似于帮主一样的人物,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政变,他说:“那我们就去把这些蝴蝶的爸爸,妈妈和孩子们也都抓过来吧,这样,它们就可以死在一起了。”

——死在一起了,这是可怡在那个年龄听到的最浪漫的话了,她幼小的心灵正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感动撼动着,就听见聂成轩声音变大了:“可是你不觉的这样太残忍了吗?!”帮主抬头看看聂成轩,大家都也看着他,可怡说,那句话一定耗费了聂成轩不少的力气,因为那一刻的他,脸涨的通红,呼吸也变得局促起来,她丝毫不怀疑那句话是他卯足了劲儿喊出来的,她回头看看帮主,帮主很淡定地说:“蝴蝶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既然你帮助敌人,说明你也是蝴蝶帮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聂成轩,你走吧,我不留你。”

可怡正在寻思着这个蝴蝶帮是什么时候成立的时候,聂成轩做出了他最后的挣扎,他跑到可怡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可怡你也觉得这样不对吧,你倒是说句话呀。”

可怡刚想拉开他的手,却听见帮主坚定的声音传过来:“安可怡,既然你也把蝴蝶放了,说明你也是蝴蝶帮的人,你和聂成轩一样,都是叛徒,你们一起走吧。”

可怡张了张嘴,想要发出些申辩的声音,可是又觉得因为一不小心放走了蝴蝶,她的立场突然变得很微妙,而现场的气氛也很微妙——可怡在思考如何说清楚她不是蝴蝶帮的人,聂成轩作为发起政变而被否决掉的异端分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帮主和其他的成员则沉默着等待他们两人离开。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帮主站起身开口:“你们不走是吧,你们不走,我们走!”

看着其他的成员都跟着帮主潇洒地离开,安可怡有点急了,向着他们的背影走了一步,却被聂成轩拽住了,她回头看见他正看着她,双眸泛着泪光,楚楚动人,他的手却以一种无比坚定的力度拉住了可怡的手,那一瞬间,一种无限怜惜的情愫从安可怡心中油然升起,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再次回头看了看大家离开他们的背影,她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她知道她和聂成轩已经作为异端分子被放逐了。她拉紧了聂成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真的不是蝴蝶帮的人。”

也许是被这些非蝴蝶帮的人伤透了心,聂成轩在之后不久就搬家了。她当时着实恨了聂成轩一阵子,她觉得她是因为他才被大家孤立起来的,在被流放之后她和聂成轩也确实度过了一段没有其他玩伴,彼此执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的日子,他为他崇高的人性主义理想不被理解而痛苦,她为她莫名其妙的心软导致的被流放而感到无比辛酸——殊途同归,最终他们两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可是聂成轩就这样走了,留下了唯一被孤立的一个她。那时候她看着拉开出租车门正要上去的聂成轩,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在她心中像是一面红旗一样,冉冉升起。

聂成轩看着她哀怨万分的眼神,又关上了车门,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把一张对折的小纸条放在她手心,然后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说:“谢谢你那时候没有和他们一起走。”接着他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她被淹没在汽车尾气里,打开手中的纸条,上面是一句很无力的安慰:“我会再来找你。”

“可是后来啊,”可怡叹口气:“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刚上大学那会儿听说了聂成轩的名字我还在想,是同名同姓吗?你也知道我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学校,直到上个月我才见到咱们学校鼎鼎大名的聂成轩,结果我发现发现竟然是一个人,当时我很激动……”可怡停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起来:“我觉得,我找到了注定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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