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萧允到来,张逸飞和萧缘书具是一愣。
张逸飞回神后,便不动声色的观察萧缘书,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萧缘书垂首久久不语,又是背对着门,脸上的光线幽暗。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一双睫毛弯弯的翘着,将她的眼睛密密的遮住。皓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好似有些挣扎。
他正待说话,却见她倏忽抬头,眼中含着晶晶的水光,对他说:“二哥,你先歇歇,我一会就回来!”
“缘书……”
“二哥,我,我去和他说说话,一会就回来!”
“缘书,你……”
萧缘书勉强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假作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二哥,很快的!我去见见他就回来!你放心!”
话毕,她便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张逸飞愣愣的看着早已不见她踪影的门外,外面阳光明媚,明媚得耀眼,耀眼得刺目!白灿灿的光照进来,照得他心发慌!
他是如此的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将她唤回,也不知道唤回后又怎么留住?
这么多的男子,缘书却只有一个!
萧允和楼韧,一个是她青涩的喜爱,一个是她满心的仰慕!这两个,他都比不过!
萧允比他来得早,他迟了,晚了,所以赶不上!
楼韧呢?楼韧比他心思缜密,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吐露心声之前,她就已经与楼韧有了口头婚约!
还有萧策,还有査君然,这些人,他好像一个也比不过!
可是,他不服!他也不能服!
若是,眼睁睁的看着缘书离他而去,他还不如就死在行馆,那样还能让她记一辈子!也好过,转身百年成陌路!
少年时候的感情总是真挚,于此刻的张逸飞而言,没有了萧缘书便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将它扭成了褶皱,忽然就想起他曾经动过的心思。
他曾经,不是想要和缘书生米煮成熟饭吗?后来怎么没有做,是因为一直不舍得让她伤心,下不了手欺负她,还是害怕她恨他?
可是,今非昔比,他满心满眼爱着的女子,就要成为肃王妃。到时,他什么都不剩,就连她的恨意也不剩!
这般一想,他忽然就笑了,却笑得满嘴苦涩,埋头在枕间,低喃:“缘书,你别怪我,你别怪我!我不能没有你,都是萧允和楼韧逼的,是你们一起逼的!”
萧缘书走到前院,萧允一袭白衣站于绿叶葱郁的桃树下,听到脚步声转身面对她,温和一笑,说:“缘书,你来了?我原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断然不肯见我。没想到,你竟来了!你能见我,真好!”
不知为何,他短短的几句话,竟让萧缘书鼻头有些发酸,他的声音,让她听到了落寞和无可奈何!
“萧允……”
“缘书,我来,只是为了说一句,此事不是我的本意!我知,你未必信,但我……”
不待他说完,萧缘书便朗声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萧允,我信!我信此事与你无关!”
萧允先是一愣,后大喜。一时间失了平日里冷静的姿态,一手紧紧抓住身边的树枝,大声道:“缘书,你信我!我真高兴!”
复又用手拍了拍脑门,道:“是呀,你看我真糊涂!缘书早就说过相信我,我竟还兀自担心。缘书,你真好!”
萧允的欢天喜地看在萧缘书眼里,只觉得酸楚异常,半天,她才幽幽开口道:“萧允,我知道这事不是你的主意。若是你同意,那日来找我的就不该是胡为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以后,你要好好的!我,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
萧允的笑脸龟裂,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硬着脖颈看向萧缘书,问道:“缘书,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相信我的吗?”
萧缘书轻轻摇了摇头,回答:“我信你的!我一直信你的!只是,我,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为何?”
“萧允,能和你一起上课我很开心,能为你做事,我也很开心。只是,以后我不能了!”
“缘书,是不是,是不是,我伤到你了?”
萧缘书摇头,说道:“没有,萧允不是你的错!你很好,在我心里,就像个仙子,一直很好!”
“那为什么……”
“二哥为了救我,受尽凌辱,惨遭折磨。以后,我要保护他,我还太弱!我的能力,只能保护他!以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缘书!”萧允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唤她,唤她后又该说些什么?张了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哽咽,无法说出话语。
他感觉胸口的某一个地方绞疼,好像从里面生生撕裂开去一样重要的东西。那东西,以后他再也无法找回来,他的心里,忽然空空一片!
他抬头望天,这阳光如此灿烂,他却浑身冰冷!
他曾以为,茫茫宇内,有一个人是永远无条件属于他的!
原来,这份上天的恩赐,也是有期限的。期限到了,就要收回。不管他多么疼,多么不舍,都不能再抓住!
他感觉眼前的萧缘书身影有些模糊,他忙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身面朝桃树,叹曰:“缘书,你看这桃树,十日之前我来,尚有漫天红艳的花朵,当时想摘,却是没有。如今,不过十日的光影,再伸手,却是一树的葱郁,哪里还有什么桃花!”
“萧允……”
“缘书,人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是,萧允只是个无权无势朝不保夕的懦夫,他,要怎么折?拿什么去折?他的手脚全被束缚,纵是有心,也无力能为!”
闻言,萧缘书的眼泪簌簌留下,正是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萧允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道:“缘书,你要保护你的二哥,你就去做!我绝不会拦你,你愿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他埋首在她的颈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你看,我没有摘到花。那我以后用心守好这树,便是只能看着她结果,也是好的!”
“萧允……”
萧允一下放开她,也不望她一眼,接着道:“好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需回去。缘书,你,保重!”
话毕,他已经转身走向大门。
他疾步走,不敢回头,不敢放慢。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感到脸上难受,好似有许多虫蚁在爬,搔痒难耐。他举手去抹,才发现,竟是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