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之快,我连反映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对方再次拧起,头重脚轻地我这才看清楚事发之人竟是那名被我砸地头破血流的强壮汉子,他已愤然轮起第二巴掌,却在半空中蓦然停住。
他熊熊怒火的目光在我面容上流转了片刻,转而露出色眯眯地笑容道“我道是谁有胆子敢砸老子,没想到一大清早竟是天仙下凡!既然如此,今日就有你来伺候老子。”说着拧起我就走,语冬哭嚎着趴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不放,不停地求饶。
我无力挣扎,只能被汉子拖着走,那一刻,我的目光清晰地落在对面的阁楼间——穆爷正好整以暇地观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神色平静地丝毫不为所动,自斟自饮着一杯酒,银白的光辉在他阴郁的轮廓外镀上一层冰凉的外壳。
“鲁大人请留步!”不知何时,一名清秀儒雅的白袍男子拦在鲁大人中间,优雅地伸出一柄折扇按住了拽着我衣衫的粗壮手臂,笑容温婉。
鲁大人停了下来,见到来者忽然一愣,眼睛微眯,似有怒气隐忍不发道“挞拔公子是想妨碍老子的好事吗?”
挞拔公子温婉笑道“不敢,不敢,挞拔璟怎敢坏了鲁大人的好兴致,只是此女子乃是璟的好友,不料误撞了鲁大人,实在万分抱歉,还望鲁大人高台贵手,放她一马,璟,不胜感激。”挞拔璟话道地十分诚恳。
鲁大人的脸色青红不定,犹豫着要不要放人,就这样把人放了,显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不放人的话似乎又对这位挞拔璟有所顾忌。
正在这时,杜媚娘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脸赔笑道,“哟,鲁大人,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
“哼!你说怎么了?老子来欲陵春是来享受的,不是来被揍的!”杜媚娘这才留意到鲁大人的肩膀上,手臂手掌间到处都是血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她狠狠地扫了一眼趴在地上依旧拽着我脚泪流满面又惊恐的语冬,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眼风扫到挞拔璟之时,却是又气又无奈,她不经意地抹掉鲁大人拽着我的手臂挽着道:
“鲁大人是怪媚娘管教无方了,这个自然是要罚,不然罚媚娘挑欲陵春的花魁为鲁大人消消火如何?”鲁大人颇为所动,杜媚娘见机挽着鲁大人的胳膊笑呵呵朝里走,“您瞧您这口子见不了风的,赶紧回房去,媚娘换玲珑来为鲁大人亲手包扎,保证‘药到病除’……”
直到杜媚娘和鲁大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房间内,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无力倒下去的那一刻,挞拔璟稳稳接住了我,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我,快步沿着栏杆走去,我颤抖着嗓音轻唤“语冬……”
挞拔璟温柔地安抚我道“别担心,我让人送她去后院杂房先避避。”
我悬着的心暂时落地,头无力地跌在挞拔璟温暖的怀中,耳闻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挞拔璟并未将我带出欲陵春,而是行至后院独立清幽的一座阁楼里。
看来,他也是经常流连烟花柳巷之人而已。
阁楼淡妆素裹,一展雾气朦胧的山水画抽丝落地屏风隔在床榻玄关处,房内书香浓郁,细看才发觉此间阁楼布置的竟像一间书房。
挞拔璟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之上,他的床榻格外独特,不同于中原的床榻三面隔挡,这件床榻摆放在阁楼中央,四面镂空,仅以素白轻纱拢起,视线宽阔至极。
挞拔璟端来一盆清水,并寻来一只热鸡蛋,他先用湿汗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的脸颊,尽管很小心,脸颊的生疼还是丝丝传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蛋,方才被鲁大人染血的手掌掴了一脸的血痕,覆盖住了红肿。
“有点疼,忍着点。”他复用干汗巾包裹着热鸡蛋轻轻在我脸颊上滚动着,我紧咬着贝齿克制住刺痛的呻吟,曾经高贵不可一世的我从语秋死去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了,仿佛一夜之间,我突然什么都没有了,连命都保全不了。
“疼就喊出来,没人会笑话你,不能咬着牙齿,会让脸颊变得僵硬。”他温声细语的劝我。
“你是谁?”我陡然疑问。
“挞拔璟啊?”挞拔璟挑眉笑了笑,“方才璟已自己道出名字了。”
“我问的不是你的名字。”我阻止他轻柔帮我消肿的手指,在我什么都失去的同时,不想对任何人抱有期望。
挞拔璟愣住,转而微微含笑“我是杜媚娘之子。”
我惊讶地顿时说不出话来,怎么猜,都不曾会想到他会是杜媚娘的孩子。
挞拔璟见我不说话,收回手臂,垂头自嘲道“你是否也在嘲笑我是青楼老鸨之子,卑微低贱……”我不待他说完坐起身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双唇。“我叫,语秋,曾经一大户小姐的贴身丫鬟,论卑微低贱,咱们保不齐谁比得过谁呢?”
挞拔璟抬眸,眸底流光四溢,哈哈笑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也是我见过的性子最火爆的女子。”
这么多天,我难得有笑意,尽管还带着苦涩,但此刻我是真心有一丝愉悦在心口,我低头苦笑道“我暂且把你这句话当做赞美,情势所逼,我从未如此大胆过,若不是涉及到生死,我想我也难得知晓自己竟有火爆的一面,尽管如此,我依旧无法保全自己,依旧无法保全自己想保全的人。”
“你正在尽力,至少你已经努力将你的保全做到现在,既然,我现在遇见了你,那我会尽一切努力保全你,争取不让杜媚娘再动你。”
我心底一暖,在我绝望的时候,竟还有人愿意保全我,我抿嘴淡笑道“你竟然管你娘直呼杜媚娘?”
挞拔璟有一瞬间的失落,唇角含着一丝苦笑叹道“这欲陵春里只有杜媚娘而已。”
我低头不语,似乎能够体会到挞拔璟的苦衷,于是不再多言,只是想到挞拔璟方才的话,又急忙拉住他的手恳求道“既然这样,你能否想办法让我和语冬离开这里?”
挞拔璟愣在原地,他眼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最后蓦然转暗,他低声叹道“能让杜媚娘买来的人,不是身无所依就是走投无路,你们就算出得了欲陵春的大门,又能何去何从呢?
我虽可出入自由,但是带你和语冬姑娘是半步欲陵春也出不得,杜媚娘能在高辛国撑起欲陵春,本事非我所知,不过,我会竭力护你周全,不让杜媚娘再逼你。”
我的希望再次落空,仿佛心也被掏空了,连带着热情也消失殆尽,我心有倦怠却面带动容道“既然如此,我不需要璟公子护我周全,只求你能护语冬周全,她是被我连累的,我无法自保,但求她能安然无恙,也算对得起我和她多年的姐妹情分。”
挞拔璟心疼地轻触着我的双颊,“我尽力,你好生歇着,我去买些活淤去肿的药来。”说完轻轻扶我躺下,替我盖上锦被后,静静离去。
挞拔璟前脚刚出,杜媚娘后脚踢开门便闯了进来,见我趟在璟的床榻上,顿时七窍生烟,她火冒三丈地指着我道“你!你你!你就是个祸害!早知道你是个祸害,老娘当初鬼迷心窍硬是把你带回来祸害自己呢!”
我躺着拿眼睨着杜媚娘气急败坏的神情,堵塞的胸口顿时痛快了不少,仅以冷笑回应她。
她见我不以为然,气地如发疯的婆子在房内来回踱步,转身发指眦裂地瞪着我,拿手狠狠直指我的鼻尖冷哼道“我警告你!离璟儿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