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洛阡陌一人在望江楼后的江畔练剑,一柄流雨梨花剑任着徐风翩飞,看似柔弱,偏偏每一剑柔中带刚,将周遭的芦苇齐腰斩断,惊起一群野鸭扑腾。
洛阡陌青丝秀挽,眉目似水,沉浸在剑法中,长裙曳地,不时裙角飞扬,似是天上人,又像是尘中仙。
突然洛阡陌耳尖微动,眸子一凝,手中流雨梨花剑蓦然发力,一道青白剑光疾如电掣,向着远处一丛茂盛的芦苇刺去。
“喂——”就在青白剑光暴起之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随之一道黑红的剑影突现。
两剑相向,洛阡陌感觉深陷泥潭一般,一剑的力道如入泥海,对方将使出的气力卸了个干干净净并死死截住退路,任她使尽气力也难以抽回。
“小样!打搅小爷我好觉,还不知好歹了。”悦耳的清朗男音在耳边响起,洛阡陌不由得抬头看去。
见得一张清俊的面庞距离自己不过咫尺,醒目的黑发束起,两鬓角的发丝也一丝不苟地束在了脑后,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一双桃花眼正玩味地看着自己,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边角微微上扬,“小妞,想啥呢?”
洛阡陌闻言蓦然一惊,身子紧忙后仰,“胡乱说些甚么!你刺探我望江楼有何目的!”说话间,眸光却是上下打量着男子。只见他身着一袭雨墨明月衫,腰款流苏蓝玉带,手中一柄殷红长剑,英气逼人。这般模样与他脸上无赖般的笑容怎生也融合不得,但却偏得就这般自然,于英气中流露出点点玩世不恭。
“哦?这青枫江,这遍地蒹葭都是你望江楼所有?”男子嗤笑,又道:“要说窥伺刺探什么,也应当是来窥伺小妞你才对罢!哈哈哈哈!”
“你!”洛阡陌自小在望江楼长大,又贵为天下第一楼阁主爱徒,何曾遇见过如此无赖之人?一时语塞,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子,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愤懑。
“我什么我!小爷姓花名言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男子极爱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等待着洛阡陌的回答。
洛阡陌气极,却又不懂得怎么回击,憋得俏脸通红,只是恨恨地瞪了花言蹊一眼。
适时,远处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传来,洛阡陌回眸轻瞥,望江楼之上影约绰绰,大抵是桐海书院的人赶到了。
没有阻拦的一把抽回流雨梨花剑,洛阡陌落败似的向回飞身而去,嘴里却是不服气地嘟囔了几句:“花下蹊,甚么烂名儿!”
这一句嘀咕正好被满脸坏笑的花言蹊听得了,顿时满头黑线,“…………小爷居然被人叫作花下蹊。”说罢,突然又是一个坏笑,右手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朝着洛阡陌落荒而逃的倩影鼓足了气力大吼了一嗓子:“小妞!小爷叫花言蹊,不是花下蹊!你叫啥名儿啊!”
气力十足的声音在辽阔的江畔传的极远,惊起一阵鸭群扑飞,蒹葭摇曳,只见得洛阡陌的身影一个趔趄。
“哈哈哈哈!傻妞!”花言蹊看到有些窘迫的背影又是一阵大笑,笑声格外的响亮,气得洛阡陌咬牙切词,秀拳紧握,恨不得回过头去把他揍趴下。
待得洛阡陌鼓着香腮,满脸通红地离开这片江畔时,花言蹊的面色才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仗剑回身,对着那一丛茂盛的芦苇,薄薄的的嘴唇不带一丝笑意,“滚出来罢!差点坏了小爷的好事儿。”
回到望江楼,洛阡陌依旧有些气不过,走在樟木阶梯上,嘴里却是一直呢喃着:“什么烂名儿!烂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花不蹊,烂名儿!总有一天抽你筋,剔你骨,扒你皮,哼!”
见洛阡陌回来后一路都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旁边同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徐不缓笑问道:“阡陌妹妹在说些甚么呢?这般专心。”
洛阡陌这才默然一惊,连笑了笑摆手道:“没甚么,没甚么。”心里却是掀起了翻天大浪,自己这是怎么啦?心性向来还算得上冷静啊,怎会如此失了方寸?
“没甚么?我怎么看阡陌妹妹如沐春风,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啊?啊?快说给姐姐听听!”徐不缓瞧着洛阡陌那模样,与寻常时候大相径庭,不由得好奇心大发,追问个不停。
就在两人推推拉拉之际,青枫江畔,“啊切!”花言蹊连打四个喷嚏了,不由得有些郁闷地揉了揉挺直的鼻梁,“谁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