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萧瑟的山风，白云天被算命先生裹带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顶。

眼前是一座古朴的寺院。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白云天不解。

“你随我去看一样东西，有天大的因果。”算命先生拍了拍白云天的肩膀，他样貌奇特行为诡异，这样的人要不是奇人就是怪人。

“狗屁大因果，如今我不想跟这些东西有瓜葛。”白云天用力甩开了算命先生粗糙的手掌，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他不明白算命先生的用意，却很清楚自己的道心已死。

道心，顾名思义，就是对道的心，影响甚远。白云天十几年修道一朝升天却惨遭变故还一夕凡俗，前后反差之大让他陷入了迷惘。

“小兔崽子，你这般孬种当初为何证道？”算命先生睥睨冷笑。

“这也是我的事情，我与你毫无相干不必对我长篇大论。”白云天心里清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算命先生与自己无亲无故，菩萨心肠的说法他从来不信。

算命先生冷哼一声，再度放出仙光缠裹。白云天已是一介凡俗，怎能抵抗仙力的擒拿，只能灰灰地被前者裹带窜进寺里。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烦！”不明道理地被人多次绑架，白云天怎能不怒。

“叫我野药道人即可，当年你师父予我有恩，为此我理应指点你一番。”野药道人猥琐依旧，伸手抓了抓屁股。他裹带着白云天来到寺庙的佛堂内，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寺内人影全无，前者也不避讳，直径跳至释迦摩尼神像头顶，翘腿而坐，形似一只猿猴。

“你认得我师父？”白云天心底涟漪激荡，杨二于他是师如父，是心里最后的希冀，生存的唯一动力。

“天下人都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野药道人生吊儿郎当，将鼻孔中挖出的秽物擦拭在神像头顶，毫无礼敬之意。

“师父他在哪？快告诉我！”白云天神色激动，他恨不得立马揪住野道人药的衣领问个明白，只可惜他道法全无，面对几丈高的神像力不从心。

“我带你看一样东西，看完再说。”说罢，野药道人点出一指仙芒将白云天带到佛顶，对立而坐。

望着面前面色憔悴的少年，野药道人叹了口气，说道：“哎，你也是命苦，注定劫难无数，我问你答，让我为你算算。”

但既然提及白云天的师父，白云天也是正色而对，收拾了颓废的心理，细心聆听。

“你至今死过几次？”野药道人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修道之人对死亡的定义在于元神魂魄的存在与否，白云天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元神从未枯竭过，受过重创也都活了过来，算不算身死？”

“既然如此，我先为你卜一卜。”说罢野药道人毛手一扣，罩住了白云天的天顶，双目望天，他眼神空灵，仿佛堪了破虚妄，正窥视乾坤奥秘。

时过片刻，野药道人目中神采恢复从异状中回归，说道：“嗯，你受过三次致命打击，伤了魂魄，特别是前次，圣人出手，魂魄崩离。”

白云天听闻大骇，魂魄是人的根本，照野药道人所说他早已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可却活生生地存在天地间，他万分不解，问道：“圣人出手？怎么可能！要是如此我早就灰灰了，还能在此和你说话，你不要编造这么离谱的故事好么？”圣人至高无上凌驾天地，怎可能出手对付一个小小的金仙，这样的话语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天道无常，多次受创，我等观天术士可窥探之物更是少之又少，没有法子看清一切。”野药道人神情无奈，苦涩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初窥天道，发现天地之间已是寻不到你的道痕，想来已是天地除名，不入三籍。”

所谓三籍意思是已经不存在三界之中。

“哈哈哈，不入三籍？难不成我还跳脱三界不在五行了么？臭不可闻，臭不可闻！”白云天好似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那有甚出奇，天下间不入三籍之人又非没有，只是少见罢了。”野药道人嘿嘿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继续说道：“你个小娃子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还是先让你看一些实在的东西。”说罢他伸手望空中一掏，仿佛在拿取了事物，随后甩手一投，放出一道荧光钻入了白云天的脑海之中。

凡俗无力抵抗，天旋地转间白云天不知来到何处，只见横尸遍野四野凄凉。

“啊！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一声悲鸣响彻，白云天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匍匐在地，他身后背负着木柴，显然是个拾柴归来的樵夫。

“这里是梁家村，他叫张二磊，村子惨遭山贼血洗，他进山拾柴正好避过了这劫。”野药道人现身，他拉起白云天，走到张二磊身旁，接着说道：“他进山拾柴，怎料妻子惨遭贼人毒手，可叹可叹。”

张二磊身躯颤抖，哀嚎之声响彻云霄，毕竟全村数百户之余他一人存活，美丽迷人的妻子如今已是一具衣不遮体冰冷的尸体。

“你给我看这作甚？”白云天看不得这凄凉的景象，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心下恼怒，不知这野药道人是何用意。

“这是我在天道中窃取的一段记忆，我们跟随张二磊，有什么话看完再说。”野药道人已经控制了白云天，也由不得后者说不。

张二磊混混噩噩，将妻子的尸体用麻布缠裹，背负在背上，拾起路旁一截断裂的戟刃，踉跄离去。白云天与野药道人紧随其后，三天后，停下了脚步。

“夫人，我们到了。”张二磊放下麻布缠裹的女尸，他眼神怜惜，深深一吻，即使她已经腐烂发臭。

他将妻子的尸体埋在山脚，立起一块石碑，碑面正朝山顶，喃喃自语：“夫人，待我屠光这些畜生再来与你同行。

提起破戟，他猫着腰在穷山恶水中潜行。一戳，残破的戟刃狠狠地洞穿一名钻风的胸膛，后者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可已经渐渐地逝去了色彩。原来张二磊摸索到了穷山恶水里的山寨角落，开始填补他复仇的空洞。

一人，两人，三人，张二磊如同九幽厉鬼，残暴的悲伤，鲜血凄美的流淌，作恶多端的山贼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自己也是肉躯残破情容恐怖，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杀尽天下罪恶之人。

最终，张二磊倒下了。“夫人，夫君无能，不能替你报仇了，可恨啊！”一把染血的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山寨大王满怀怒意地劈斩着，怒火灼热了他的双眼。

“你看到了什么？”野药道人转头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白云天。

白云天叹了口气，说道：“仇恨，残酷的生存法则。”如果你是一把利剑，他人也可能是把尖刀，在残酷的现实中你刺我砍，为求生而厮杀。

张二磊至死都望着妻子尸骨的方向，血泪模糊辨认不清，作为旁观者，白云天很无奈，他很想伸出援手帮助可怜的张二磊，可惜这只是一段记忆，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前者被砍成一段一段的尸体碎落满地。

“这是古时候发生在这个世界里无人问津的一幕，相比万古春秋英雄儿女血泪史来，显得这么的平凡，但在我眼里却是这世界最真实的样子。”野药道人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热心肠。

白云天闻言不语，只是默默地低着头。记忆片段已经崩塌，挥之未去的是张二磊幽怨凄苦的眼神。

“这段记忆可是天机，要是被天上的官儿们知道了，我俩真心走到哪死到哪。”野药道人毛手一攀，搭在白云天肩上，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白云天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摔下数丈高空，重重落在大佛微托的掌中，也是多亏他多年以来淬炼的横练肉身，否则以他空空如也的气海于虚弱的元神，必死无疑。

“你少来，糊弄谁呢，老子走了，懒得陪你瞎闹。”白云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想既然自己已是一介凡俗，少与仙道人物有沾染才好。

“你就不想知道这记忆中的主角是谁吗？”野药道人翘着腿坐在四家释迦神像头顶，毫无恭敬之意。

“你自己都说了叫张二磊，还瞎BB什么。”白云天攀下神台，撒腿就跑，可是脑后传来的话语却让他大惊失色，停下了脚步。

“他是张二磊没错，但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张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