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醒来以后一直大喊大叫，都是“生擒李靖”、“李靖小人”，可他却不知道此时距离那次打斗已是一个星期有余。

一周前哪吒与九灵圣元的小徒弟火眼狻猊打斗，可关键时刻李靖携宝塔镇压，将他砸得个筋骨尽裂。九灵圣元前来劝阻，化解了火眼狻猊的为难，还将先天混沌精铁赠予了白云天。而李靖接了通电话后留下哪吒兀自离去。而后者则被白云天救起驮回了家里，日夜以精血为他疗养。白云天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与哪吒，引得后者一顿唏嘘抓狂。

白云天望着哪吒赤裸的背身，那儿有一片纹身，刻画着一池莲花在烈焰中不屈地生长，煞是好看。他口中啧啧称奇，说道：“虎父无犬子啊，老爹看起来像黑老大儿子也似道上的兄弟。”

哪吒斜眼看向肩处绽开的莲花图案，皱着眉头说道：“谁与那禽兽是父子，他日见面定要讨回场子，不然人家说本英雄好欺负。”

“为何你们父子关系会是如此？难道真如《封神演义》话斋？我还以为这只是后人杜撰之说，没想是真，果然世上奇葩事千千万，首先推荐父子翻。”白云天不解。

“小说之言岂能尽信？”哪吒瞟了了白云天一眼，后者也不置可否，又复八卦：“天王扮相略酷啊，我本以为是长须飘飘，器宇轩昂，可初见时我还以为是哪个摇滚明星呢。”

哪吒不屑地吐了一口浓痰，说道：“那厮不知那条筋抽了风，不似从前模样。”

白云天的好奇心迅速膨胀，堪比太阳般热忱、浩大，立马旁敲侧听，心想务必要探出一些惊世骇俗的秘闻：“难不成天王是失恋了？”

哪吒顿时来气，狠狠地踹了白云天屁股一脚，骂道：“少来不正经。”但是看着后者两眼放光，仿佛有闪亮的星星飞射，顿时无语。他缓缓平复了心情，悻悻地说道：“我不是他亲生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白云天听到了惊世骇俗的秘闻，心里思绪乱飞：“什么？这绿帽子都盖到天王头上了！”

哪吒不是那玄九，能堪破人心，自然不晓得白云天的坏心思，只听他幽幽地说道：“世人都知道我是灵珠子化身转世，怎晓得我的降临只是一场肮脏地夺舍。”

“大事件！”白云天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哪吒，后者白了他一眼啐道：“你还想继续听下去？”白云天想都不想，狠狠地点点头。

哪吒又问：“你不怕招惹上天大的因果？”

白云天凌然哂笑，义正言辞，拍着胸口道：“你是我结义弟兄，与你的因果有甚好怕，天塌下来有我。”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明白自己目前的实力帮不上哪吒什么忙，但他看得出哪吒心里憋着一股怨气，愿意成为一个倾听者。

“既然你与我结义金兰，我也不必隐瞒，只希望你听到以后不要告诉别人，最好转头就能忘掉。”哪吒神色凄凄，诉说起让他困惑已久的心事：“我本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后剩余的一点神料，坐落在天池岸边，有一天王母娘娘在天池内洗浴，不甚滴落一滴经血……”说到这里哪吒面色略显尴尬，白云天分明看到了他脸上划过的黑线。

顿了一顿，他继续述说：“这经血是女体污秽之物，颇有不详，王母娘娘见到后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帮我洗干净，她认出我是补天神石所化，觉得自己亵渎了女娲功德，遂耗费了一个元会的法力为我点开了灵智，后来因为她二女儿天阳圣女喜欢，将我赐给了她。”哪吒说着说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地微笑。

“天阳圣女带我去兜率宫，想要为我打造一个金环，随身佩戴，以便用自身仙力时刻滋养我，盼我早日脱出原型化身为人。”说到这里，哪吒言语略有干涩，好似对这天阳圣女非常想念。

白云天默默点头，暗赞：“这天阳圣女可真是菩萨心，他日定要见一见。”

“老君认出了我，说我是不祥之物，说我成型是为了应弥天大劫，可最终派不上用场，是为亡命之石，得智又是因圣人自毁元会，伤了天命，又是为克命之魂。如若脱出形体必定祸害一方。天阳圣女听老君所言甚是忧心，随后又听老君说要将我我丢入八卦炉毁灭，以免祸害人间，顿时哭得梨花带雨，就在这时师尊元始天尊降临兜率宫寻老君下棋，碰巧遇见了我，遂将我交给了我的师父太乙真人。”哪吒回忆起陈年往事神情苦涩。

难得倾诉，哪吒敞开心扉，继续说道：“我师父太乙真人是天界一等一的炼器师，他拿着我左看右看不知所措，我即无法打磨又无法锻造，我见他焦急，就放出神念与他沟通，告诉他当年女娲娘娘锻造补天石时是用的青莲地火，他茅塞顿开，可转念又开始忧虑起来，这青莲地火乃是天地神物，万年难觅，一时间师父也不知到何处寻找，百思不得其解，他去到玉虚宫请教我师尊，师尊告诉师父人界陈塘关总兵李靖是上古大巫后代，他的夫人殷十娘肚有身孕，是相隔万年才出现一次的纯正的先天魔神胎，内蕴一股青莲地火火种，师父听言降落人界，来到陈塘关，没想这么多就从我母亲的身体里抽出了先天青莲地火火种，他却不知这先天神火与胎儿性命相关，火种离去后胎死腹中，师父深感罪过，恨自己造了杀孽，又见李靖与我娘如胶似漆好不恩爱，不忍他们日后面对生出来的死胎，就将我投入进了我娘的腹中，夺舍了原本胎儿的灵魂。”说到这里，哪吒面色惨然，低沉的眼眶里布满了阴影，白云天在旁听得诧异，轻轻地抚摸着哪吒的背门安慰道：“虽然事情不甚光彩，但也非你意愿，不要责怪自己。”

哪吒颤抖着，沉积多年的心事一涌而出：“这是我封神成仙才醒觉的记忆，此前我并不知晓。”

“竟是这样的？那李天王知道此事吗？”白云天有一些同情李靖，怎么说自己的亲生骨肉被人夺舍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也不知他是否知晓，我在娘胎里孕育神魂，足足花了三年时间，出生之时又是异景非凡，李靖不喜我也是人之常情，可他偏偏待我极好。”

白云天听到这里，总感觉心里怪怪的，只好把小说杜撰的内容抛在一边，细心聆听。“他教我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还教我琴棋书画，人伦纲常，就算我得罪了东海龙王，杀了龙子，他还是对我不离不弃，直到那天他见到了石矶老妖婆，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从此就对我不闻不问，我死后还毁我行宫碎我金身，就算如此我也不怪他，就算他不再对我好，我也敬他如父，可自从我重获新生以后他就将恨意转移至我娘身上，从此对她不闻不问，日渐淡薄。”哪吒说着说着，开始哭泣，显然这才是他们父子反目的重点。

“直至后来我等共事姬周，讨伐暴纣，最后封神，他从未与我和娘亲说过半句话。后来我们一家人都得到了封赏，入住了仙界的宝坻，我娘的寿元也自然地增长了，可那李靖成日冷言少语，足不沾户，伤透了娘的心。有一日他与我娘吵起架来，情况愈转愈烈，我与兄长、小妹们拦也拦不住，他一个重手，就将我娘打死了！哇啊！可恶！李靖正人渣！”哪吒仰天长啸，悲怨的哽咽听得人心如刀割，眼泪在他迷人的眼眶里决了堤。

白云天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他好奇心太强也不会勾动哪吒的伤心往事，他轻轻地抱住哪吒，抚摸着他的背身。哪吒颤抖不已，滚烫的泪滴不断滑落，沾湿了白云天的衣裳，他不住地哽咽、啜泣，声嘶力竭。

“娘！孩儿好挂念你！”说完，哪吒昏死了过去，重伤初遇就大动心神，难免会疲倦。神仙也是人，七情六欲斩不尽渡不绝，连专注炼心断情的佛家底子都不敢说自己毫无情感，世界上只有天道是真正的无情无私，不然怎能驾驭、凌驾众生。正印证了老君的话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白云天从来不怕因果报应，他只怕自己的心愿得不到解脱。以前的他总是认为做神仙一定是逍遥洒脱，放荡不羁，可至从踏上修仙的路途，他才明白，就算是至高的仙人，也得向情感低头。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有一条至高无上的食物链，如同一个金字塔，一层一层上吃下，但就算你一层一层地往上吃走到顶端时你抬头向上望，还是会看到一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