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的阳光透过缕空雕花窗户照在穆安以身上,他端坐在刷朱红漆描金椅子上,右手搭在一旁的高几上,手指在杯沿不断的摩挲。眼神看向阳光照过来的方向,看见一只站在枝头跳跃的雀鸟,一下一下在枝桠间跳来蹦去,好不愉快。那是一种他永远都无法理解的快乐。
雀鸟虽然也飞不出那高高的宫墙,但是在这宫墙之内,有谁能活得比雀鸟更自由惬意呢。雀鸟不用担心谁会去暗害它,也不会有人限制它的自由,它在宫里依旧是自由的,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它们的印迹。
穆安以的思绪就随着那跳跃欢唱的雀鸟越飘越远。二皇弟穆安清的爪牙已经对准了凤歌,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穆安清蓄意多年的阴谋终于也按捺不住了吧。骨肉相残是父皇最不想看到的,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可是,皇弟苦苦相逼他又能如何。
门外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脚步虽轻还是打断了穆安以的思绪。他看着大红色宽大的大门,等待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慕容离轩在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走着,衣角随着步调被风轻轻掀起,一成不变的黑锦袍似乎无法沾染上任何色调。满头黑浓的长发松垮垮低低地束在后头,两边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耳旁,随着风一起一落。一身随性的装扮,却让人感到他从骨子里的疏远和冷漠。双手反剪在背后,脚步毫不拖沓地走着,从背后远远望去有说不出的潇洒。
一双黑色斜纹棉布长靴踏入了行宫正殿的大门,靴子的主子对着眼前的人拱了拱手,说道:“太子殿下难得过来,让太子久等,倒是离轩的不是了。”即使说出道歉的话,语气还是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冷的让人听不真切。
穆安以忙不迭起身,也客气的拱了拱手,说道:“轩王这是哪里话,安以突然来访,倒是安以得说一声唐突离轩兄了。”
“坐吧,安以兄。”慕容离轩说完,示意一旁侍立的宫女从新再上两杯清茶。
“怎么不见皇妹?”穆安以坐回原处,有些疑惑地问道。
“另妹先行回宫了。”慕容离轩回答道。他不是个爱与人交谈的人,除非必要,其他时候很少开口说些什么的,更不要说面前这位不算熟悉的陌生人了。
“离轩在此住的可还习惯?这么些时日因着政务繁忙,倒是无法亲自过来探访。”穆安以温润的脸上带着丝关切,声音也是温和有礼。
“甚是妥当。”慕容离轩端起搁在一旁清茶,抿了一小口,看着穆安以回答道。
“……”穆安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倒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聊两句就能聊垮的人。几次与慕容离轩见面,都是在大众场合,私下却是第一次。
思绪转了几转,穆安以知道他如果不开口,慕容离轩可能会一直沉默下去。倒不如聊聊近期蠢蠢欲动的游牧民族,或许,还能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知离轩兄对近期蠢蠢欲动的游牧民族有什么看法?”穆安以问道。
“监视,威压,掌控。”慕容离轩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看来,离轩兄倒是已经有所部署了啊。”穆安以继而感叹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容离轩没有详细的讲解西越的部署,只是很笼统的谈了谈兵家之道。
“那倒是。事事难料,不可能凡事都按计划走,总有些无法掌控的因素存在。”穆安以已有所指的说道。既然没办法从他口中套出话来,若是能劝他放弃凤歌也好。
慕容离轩何等聪明之人,当下就明白穆安以口中无法掌控的因素指的是凤歌。穆安以这番话明显是想让他远离凤歌,这倒是越发奇怪了。东临国君与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把凤歌安排到他身边,不就是想把凤歌安插在他身边,好就近监视吗。此时穆安以的话,倒是有些背道而驰了。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对于他决定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
“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能把无法掌控的因素掌握在手中,倒也是一件乐事。你说呢?安以兄?”慕容离轩的气势徒然一提,一阵威严的气势向穆安以扑去。
“凡事太过于执着,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穆安以对慕容离轩身上逼人的气势视若无睹,嘴角依旧带着一丝温润的笑意,温柔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人心。
“此话差矣,凡事都贵在坚持,没有到最后又怎能知道自己是输是赢。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不去拼搏了吗?那人生还有何意义。”向来不爱与人争执的慕容离轩这次有了前所未有的坚持,不肯退让丝毫。
“就算没有胜算,还是会去赌这一局吗?”穆安以也不肯放弃说服慕容离轩改变主意。
“没有胜算吗?我倒觉得,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慕容离轩暗指东临帝已经安排凤歌到他身边,说明还是有心让两人在这个阶段培养感情的。
“……”穆安以没有办法再反驳慕容离轩的话,他说的没错,既然父皇都已经暗示同意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在这里瞎搅和什么呢。一时间,他心里也一阵茫茫然,倒觉得自己是在作茧自搏了。
在寂静过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客套的话语,没有再深入交谈敏感的话题。坐了一会,穆安以就站起身告辞了。
看着穆安以离去的背影,慕容离轩眼里装满了寒意,让前来收拾的宫女们不寒而栗。游戏才刚刚开始,岂是他们喊停就能停的。
已近午时的阳光猛烈到让人发晕,鲜艳娇嫩的花朵也恹恹然无力地低垂着,树叶在树梢上纹丝不动,没有半点风声。周围的一片寂静反而让凤歌感到心口一阵发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看了看窗外挂的老高的艳阳,她摇摇头,大概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