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只可惜,锦绣居里的梅花还没有绽放,若非就能看到很好的风景了。云彻跃上树,仰卧在树枝上,从腰间解下玉箫吹奏了起来。
轻快悠扬的箫声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有满园的火树银花,分外地赏心悦目。
一曲罢了,云彻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却听梁郁宁跟梁溪站在树下,叫道:“大姐,今日我们去敬华山看雪景吧?听说这个时候梅山那儿也有开着的梅花,很漂亮的。”
一听有梅花开了,云彻便赶忙下了树,收拾了一下便随着梁郁宁还有梁溪出去了。自从那晚云彻跟墨溪谈话之后,梁郁宁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跟云彻也更加亲近了。
三个人乘坐着马车一路上悠闲地聊着天,中午之前便到了。将马车丢在山下,他们便徒步登山了。路上的时候梁溪和梁郁宁告诉了云彻,这敬华山是敬华寺的地界,来这山上不仅可以烧香拜破看美景,还可以到庙里去卜上一卦。不过云彻对于卜卦不感兴趣,就是有兴趣的话也是想着怎样拆穿那些把戏。神神佛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她在意识到人内心的黑暗一面的时候就已经不信了,她现在想的无非就是一家人相亲相爱,和和睦睦的就好。
三个人的脚程都挺快的,很快便爬上了山。梁郁宁还有梁溪去庙里参拜,云彻便独自一个人去看梅花去了。
梅花确实很漂亮,叶子还没有长出来的时候花就已经开了,由浅到深的花瓣,白的耀眼,红地妖娆,总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欢。来看花的人也很多,云彻便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里站着,有些失神地盯着梅花看。云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了,她想要去找她,可是又怕她会生气,所以一直拖着。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云倾现在的情况如何,是不是还在伤心,是不是还会想要发脾气呢?
云倾是个善良的人,总是笑面对人,若是让她对云彻以外的人发脾气那是不可能想象的。所以云彻总是怕她会把自己给憋坏了。而且云倾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在外面到底吃不吃得惯呢?是不是上一次她真的是惹云倾讨厌了,让云倾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呢?诸如此类的问题,云彻总是每天每天地去想,可是总也找不到结果。
“唉……”云彻这样想着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真的是够了,总想着是不是可以改善一些,可是却愈加感到无力。
“梁小姐?”温润的男声从背后响起,云彻微微疑惑,回过头去看时,却见那个男子身着一件藏青色的斗篷,站在梅花丛中,竟是异样地喜欢。
男子缓步向她走了过来,步履优雅从容,仿佛是梅花里走出来的仙人。
“梁小姐何故在这里叹息呢?难道是这景色不美吗?”男子清浅地笑着,那笑容泛着暖意,却又不至于融化这漫天的雪白,让人感到异样地舒服。
云彻微微疑惑,她确实是不记得眼前的男子是谁了。不过在九牧她认识的富家公子并不多,大抵都是梁溪跟梁郁宁的朋友,想到这里她便温和地笑了笑,施了一个礼,说道:“这景色很美,不过是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发了些感概罢了。公子也来赏梅吗?”
男子看向云彻的目光微微有些疑惑,但是仍旧笑着道:“是啊,来了有几日了。这冬日里也只有梅花是最漂亮的了,尤其是下过雪的,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眉目。”
云彻微微侧过头颅,看着眼前的这片梅林,眼底是深深的疼惜。好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是啊,冬日里最美的莫过于梅花了,就是这花中最美的也莫过于梅花了。”
男子微微笑着,顺着云彻的眸光看去,口中喃喃道:“确实很美。”
两个人就那样站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梁溪跟梁郁宁拜完了佛来找云彻的时候,云彻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便向他们招了招手。
待两人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云彻身后的男子,赶忙行了礼。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魏譞。云彻这才记起来,连忙也行了礼。梁家的政治思想并没有强制传给第三代,所以无论是结交朋友或是什么的,他们都是极为自由的,并不向其他人那样以政治交往为目的。所以他们并不会因为上一辈支持的是大皇子而疏远其他的皇子或是怀有敌意,都是一视同仁的。
魏譞见云彻反应过来之后倒是有些无奈,笑道:“与梁小姐也见过几次面了,没有想到梁小姐竟还是不认得我,我可是真的有些伤心了啊!”
云彻诚惶诚恐,连忙道:“五皇子息怒,这是梁澈的毛病了,多年来一直没有能够改掉,冒犯了五皇子,还请五皇子不要见怪。”
“哦?”魏譞倒是来了兴致,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呢?”
“大姐她有些记不住人的样貌。”梁溪笑着替云苁答道。
“所以啊,大姐非常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总觉得容易冒犯别人。不过呢,大姐在其他方面的记忆力确实超强的,当然,只要她想记住的话。”梁郁宁嬉笑着道,那自豪的模样倒像是在夸他自己呢!
云彻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冒犯了五皇子,还请五皇子原谅。”
魏譞摇了摇头,饶有趣味地道:“相比于这个,我倒是想知道到底要多久才能够让梁小姐记住我呢?”
云彻一愣,只得道:“多见几次自然就认得了。”
对于这个回答魏譞好似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叹息道:“怪不得你都不肯去见母后,害得母后伤心了好些日子。现在想来,你该不会是将母后的样貌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这个……”云彻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魏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道:“好吧,那我就争取让梁小姐记得我的样貌。不知来梁小姐打算在这里住上几日呢?”
“这……今天下午就回去。”云彻有些为难地回答。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打算在这里住下的,来也不过是听说这边的梅花开了,看一眼而已。
魏譞沉思了片刻,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既如此,不如梁小姐与郁宁、子溪移步我住的禅院,如何?那里也有几株极大的梅花树,刚好开了。”
犹豫了一下,见梁溪跟梁郁宁都不反对,云彻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云彻的话不多,只是被问到的时候就回答上两句而已。正走着,迎面撞上来了三个年轻的公子,一见到魏譞便赶忙参拜。
魏譞很和善,在人前也没有架子,似乎跟谁都相处地极好。云彻看着这样的魏譞有些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是她自己的原因吧!毕竟她是将人想得太过于阴暗了,除了云倾和她的亲哥哥外她还没有真正喜欢过谁,包括她现在的这些家人。只是哥哥以前跟她说过,只要是家人便有着很深的情感羁绊,是不能够断了的。她只是在努力去喜欢他们而已,因为她不想沦为她心中的那种畜生一样的人。
梁郁宁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朝着云彻的身后靠了靠。云彻有些诧异,顺着他躲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往这边看着,一件他躲了起来,便笑了起来。
云彻心下暗恼,不过她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什么人的,但是却清楚,他一定是与梁郁宁不合的,而且还欺负过梁郁宁。伸手将梁郁宁从背后拽了出来,云彻面上仍然不动神色,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
那个男孩见此,笑得更欢了,走上前来,扯开了嗓门道:“呦——这不是在隆德书院的时候,偷溜下山看庙会,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堂兄被杀却躲在一边只知道哭的胆小鬼吗?我还以为害怕的躲在家里成了老鼠呢,怎么就敢出来了呢?”
梁郁宁脸色一白,低垂着头颅一句话也不说。
云彻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就是隆德书院的学子了,因为那时候的消息都已经封锁了,并没有外人知道。而且那些人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云彻扶着梁溪被围困在中间,而梁郁宁则躲在外围,都以为是梁溪退的敌,并不知道云彻会武功这件事情。
“这样大白天的,又是这么长的路,万一路上再遇上歹人可怎么办啊?你有几个堂兄能够帮你挡剑啊?万一被人……”那男孩子仍然肆无忌惮地说着,跟他一起的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少年都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也驻足往这边看着。
梁郁宁袖中的小手紧握成拳,又羞又愤的他身子都止不住颤抖着。
“你在那里胡说什么?我被人杀了,我怎么不知道?”梁溪也有些怒了,冲着那个人义正辞严地道,“说话也要有真凭实据,红口白牙的说出来的话都要负责,怎可胡言乱语?”
“呵——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没有死,你可真是命大啊!不过,你怎么现在还敢跟他一起,莫不是不怕再次被他当做挡箭牌,被杀了不成?”另一个男子也开口道。这个男子正是礼部尚书赵家的大公子赵果,而那个小男孩正是他的庶出弟弟赵成,另一个则是侍郎刘家之子刘斐。三个人心意相投,很喜欢在一起厮混。
梁郁宁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抓起腰间的佩剑便要动手,却被云彻一把抓住了,对着魏譞笑道:“五皇子,我们走吧,待在这里听狗吠也是浪费时间,反正我们也听不懂。”
那三个人一愣,继而被羞得面色绯红,尤其是赵成,更是一下子挡在了云彻的面前,看着云彻冷笑不迭:“哼,我原以为是谁,原来是个病秧子,若是不小心倒在了路上,怕是也没有人不怀疑是旧病复发吧?像这样不知道明日是不是还能够见到太阳的人,还是乖乖地护着自己的命比较好!”
云彻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这个小孩子倒是有些意思,伶牙俐齿的,也够骄横任性的,想必心也是够黑的吧?不欲再与他计较,云彻便躲开了路,道:“受教了。”
赵成一愣,没有想到云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像自己是小丑一样供人取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拔出腰间的剑便向云彻袭了过去。
梁溪一惊,可是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梁郁宁便拔了剑挡住了赵成的进攻。
“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你若是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梁郁宁冷着脸道。
赵成倒是不忸怩,爽快地应下了,两个人便大作一团。
魏譞似乎有些担忧,靠近云彻,问道:“要不要制止他们,这样太危险了。”
云彻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便笑道:“劳五皇子担心了,没事的,小孩子之间切磋而已,点到即止。”
魏譞看着云彻说话时明显自信的样子微微有些疑惑,便看向了打斗中的两个人。果然,梁郁宁比之赵成厉害了岂止是一倍,心下暗叹梁家的人果然不凡。不过也稍稍有些疑惑,叹道:“郁宁的武功真的是很不错,不知他是何时练的……”
“大姐,宁儿没事吧?”还没等魏譞说完,梁溪便凑上前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云彻轻笑,这胜负都摆在眼前了,也就只有梁溪还会有这种担忧了。“连五皇子都说宁儿武功不错,所以一定没事的,放心吧!”
梁溪仍是不放心,紧锁着眉头看着梁郁宁跟赵成,一瞬不移。
云彻暗自觉得好笑,梁溪始终是太过于善良了。读的那些圣贤书果然都吸收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说不准就真的能够达到圣贤的高度了。
梁郁宁一个虚招诓了赵成,然后转手就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着脸道:“你可是服了?”
赵成又羞又怒,自然是不肯承认了。憋红了一张脸,道:“哼,你武功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遇到事情了就躲在一边,胆小鬼——”
“你……”那件事一直是梁郁宁心中的结,一说起那件事情来,梁郁宁便立即没了言语。
云彻听赵成这么一说,立即就皱起了眉头,缓步走上前去,伏在赵成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若是见过了杀人的就自动会杀人了。你这样口无遮拦会激怒郁宁的,若是他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的话,他想要杀你在这个距离下可是没有人拦得下的。你也能够感受地道吧,他身上散发的杀气……”
赵成一时间吓得白了脸,两腿一软就瘫软在地了。
赵果跟刘斐连忙上前来扶起赵成,大声呵斥着问梁郁宁到底干了什么。
梁郁宁也是一头雾水,看了云彻一眼,云彻一脸的懵懂无知模样,好似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向梁郁宁做了一个鬼脸。
梁郁宁会意,知道云彻一定是说了什么话的。那晚云彻说的话也将他吓了一跳,现在想想还是有些让人头皮发麻,又觉得心里暖地不行。他是真的搞不懂云彻这个人,甚至没有办法给她下一个定论——这个女子到底是好事坏。
看着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云彻微微叹了一口气,浑不在意地道:“小孩子嘛,第一次见到杀人都是害怕的,你们老是抓着这个不放倒是没有什么,不过就不怕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吗?倒不如自己去试试好了,若是你们不怕的话,再来说别人。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明明云彻说话的时候是平淡的口气,可是他们却听到了其中的意味。赵果当即脸面一红,吼道:“少在那里诓骗别人了,难道你见过,你不怕不成?”
“我见过了,我也怕。所以那个孩子吓得腿软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啊!”云彻无谓地笑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老是喜欢给自己找那些牵强的理由呢?
魏譞眯了眯眼睛,看向云彻的眸光晦暗不明。
赵果当即便没有话了,倒是刘斐,看着云彻的眸光有些不善,道:“赵果,别相信她,一定是她对赵成做了什么手脚,若非赵成怎么会突然倒下呢?”
赵果果然信了,连忙道:“果儿,这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没事,你说就好,大哥一定为你做主。”
云彻当即面色一寒,再也没有耐心了,冷了声音,道:“那好吧,今日五皇子也在,要不就让五皇子评个礼。今日五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改日再也不能多说一句。”
说罢便转身对魏譞道:“五皇子,有劳了。”
对于云彻这样的信任魏譞倒是有些诧异的,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走上前去不知道跟那三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三个人竟然都信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梁郁宁有些担忧,凑到云彻面前,低低唤了一声:“大姐,他们……”
“无碍的,我相信五皇子是个公正的人……最起码今日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云彻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认定了今日他们定然不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