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们总是一心希望着,我们可以跟最初一样,那般干净纯粹、那般阳光乐观、那般满怀希望、那般热血激昂。可是人生之中难免会有挫折、会有磨难,而最大的意外莫过于变故了!一个人一旦经历过巨大的变故之后,心境便会发生很大的改变,不同的人的选择是不同的,也就注定了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当时的天下大致上呈三分之势,由北到南分别是北疆、四国联盟跟勾漠。
四国联盟,顾名思义,就是由四个国家结成的联盟,这四个国家就是九牧、中州、禹甸和中夏,而四国分别以东南西北之势将狼族合围在中央。说起狼族,正是是四国供奉的国中之国,狼族是由四个家族为支柱组成的。
狼族内部的诩德书院几乎集结了四国精英,也是四国的皇家书院,四国的皇子长到一定的年岁便会到诩德书院求学,接受一定时间的教育。
亓槿是禹甸亓皇的第七子,八岁的时候就来到了书院,如今已经在书院中就读了三年了。三年前正是他的母后被贬的时候,亓皇立马立了新皇后,还将他过继到了新皇后的名下,他一气之下竟然三年间没有回去过一次。
这日,亓槿翘了先生的课,独身一人来到了狼族后山的边缘。按理说,书院里的学生即便是皇家子弟也是不能够随便走出书院的,更别提还来到狼族的秘密基地后山了。可是亓槿实在是在书院里待得有些腻烦了,便偷偷留了出来。狼族后山圈养着狼群,按理说是极为危险的,可是亓槿想着或许运气好能够在外围猎到一匹落单的狼也说不定,便顾不得书院的规矩就溜了出来。
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怎样,还真的是让他发现了一匹落单的狼,一时间兴奋异常的他什么也没有考虑,立马拔了刀子瞅准了时间便向那匹狼刺了上去。
可是他不过是十一岁的小孩子,又只在书院里学了些基本的武功,套路都打不好几套,哪里敌得过一匹愤怒的大狼啊!可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胳膊上登时便被狼一口咬上了。
见此,他果断地抓着匕首刺伤了狼的眼睛,待狼放开了他的胳膊后拔腿就跑。
待跑出去了老远他回头见那匹狼没有追上来,提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刚才可真是危险,若是他再晚上一些恐怕就真的要入了狼腹了!
这样想着,他才感觉到了后怕,双腿不停地打颤,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了。
还没有从后怕中走出来,他一抬头,不想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从对面跑了过来,而那个方向正是他刚才死里逃生的方向。
小女孩跑得气喘吁吁的,看样子惊慌不已,好似也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女孩横冲直撞地往前跑着,直到跑到了亓槿的面前方才停下了脚步,好似才发现亓槿一样,被吓得不轻。
而亓槿也那么呆愣地看着女孩,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人,而且刚好见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女孩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呆愣了半晌脸色刷的一下便红透了,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亓槿,垂下了头颅,紧咬着嘴唇,思量了一会儿,竟然拔腿绕过亓槿便跑了过去。
亓槿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受到惊吓的人是他,为什么逃跑了的反而是女孩呢?
不过,那个女孩他是认得的。不到一年前跟中州的四皇子君胤一起来的,是他的妹妹,现在应该是八岁了,叫做君弥的。跟四哥还有六个似乎都极喜欢这个女孩,经常会提起她。只是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对于女子讳莫如深,也只是远远地看过她几眼而已。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个女孩应该是没有认出他吧?若非,他被吓得腿软了这件事情被传出去的话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是没有等他感叹完,君弥竟然又回来了,他猛地一抬头,看到君弥正站在他的对面,低垂了头颅,紧抿着双唇,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他倒是有些诧异了,依他偶尔看到君弥跟君胤或是四哥还有六个在一起时玩闹的样子,这个女孩应该是个大大落落的女子才对啊!何时变得这么忸怩害羞了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她也是因为偷偷地跑出了书院而不安,怕他说出去吧?
想到这里,他便冷冷一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大嘴巴了!而且,他也跑出来了,莫不是他连自己也要告发了不成吗?
“你……你没事吧?”亓槿正想着,君弥便率先开了口。那欲言又止、分明是害羞的模样让亓槿是在是有些无奈。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这样可怕了,明明女孩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样活泼大胆,可是一见了自己竟是说话都小心翼翼了。
君弥偷偷看了一眼亓槿的胳膊,袖子几乎都已经撕烂了,被染上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依稀可以看见烂衣服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好不吓人!而且那伤口那样深,亓槿竟然一直忍着没有哭,她在心中暗自佩服着。要知道,她可是极为怕疼的,擦破了皮都可以让她哭出来,更别说是这样深的伤口了!
亓槿早就用余光看到了君弥的反应,那分明不敢看却又想看的模样,怎么也让他喜欢不起来。连回答都省了,他立即从衣摆上撕下了一块布条便自己动手包扎了起来。
“等一下……”君弥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亓槿手下一个哆嗦,有些恼怒地看着她。
君弥似乎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了,当即原本就羞红了的脸庞立马就红透了。可是她似乎又觉得不说不行,憋了半天才道:“你等我一下,一会就好!”说着君弥便跑向了刚才跑来的方向。
亓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下也有些疑惑,难道她来的时候没有遇到那匹狼吗?若是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回去万一再遇到狼怎么办?看她那瘦瘦弱弱的模样,怎么也不会比自己更厉害,若是被狼给……
想到这儿,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他立马就打了一个颤,那可不好,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
当即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又沿着君弥跑过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是走了一会儿,都已经到了他初次遇到那匹狼的地方,让就还是没有看到女孩的影子。
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还有他不停流血的手臂,亓槿又是一头冷汗。
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太危险了,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再干这样的蠢事了!
正打算往前走,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他疑惑地低下头颅去看,几乎吓得他大叫出声,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又是大跳不止,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那匹狼竟然就躺在他的脚下,身上还插着一把精致的短剑,好似只剩下了一口气,肚皮出还可以看到微微的起伏。
“呀,原来你在这里!”君弥突然出现,大步跑到了他的身边,却在转头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狼,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将手中的东西往亓槿怀里一塞,便凑上前去了。
亓槿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竟是一堆草药。莫不是为自己采的吗?
正犹疑间,君弥已经上前去摸了摸狼的脖子,在确定了还那匹狼确实已经死了以后,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插在狼身上的短剑拔了出来,在草地上擦了擦,也不知道擦干净了没有变差劲了自己腰间的剑鞘上了。
亓槿当时便愣住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自己尚且对付不了的一匹狼竟是被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地多的女孩给杀了。
倒是君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哪里有半点儿害怕的样子啊!收拾好了短剑之后便站了起来,整理了整理衣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低下头来到亓槿的身侧,咬着下唇道:“我……我来帮你敷药吧!我看你是……被咬了,若是你这样草草包扎了感染了就糟糕了,我是学过一些基本的医理的,若是……若是……若是你信我,那就让我先给你处理一下,等你回去再上药……”似是很激动,君弥说着说着音调陡然变高了,可是接着便没有了声音。
亓槿当时几乎是震惊地不能思考了,就那么木然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亓槿的同意,君弥似是很高兴,立马上前去帮他上起了药。
亓槿这才回神,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那匹狼……是你杀的?”
君弥一愣,竟是停下了手头的活,思虑再三方才咬着唇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好从里面……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个……我不是故意要进狼族后山的,只是有些好奇,所以就来了一趟。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也没有看见,真的,要不你搜!”
听到他这样说亓槿反而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听她说搜身,立马便红了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是怎么把这匹狼杀死的?”
君弥一愣,继而憨厚地笑了笑,道:“也没有怎么做啊!就是把短剑插进了它的身体里而已。当时我还以为它没有死,吓得立马拔腿就跑呢!”
亓槿更是惊讶地不可言喻,瞪大了眼睛看着君弥,不敢置信地问道:“就是这样?就这么简单?你是怎么躲过它的攻击的,它速度那样快!”
“呃?”这回倒是轮到君弥愣了,继而便笑道,“你真爱说笑话,要是连这样一个畜生都打不过的话,我学了那么多年的武功,修炼了一年有余的内力岂不是都白练了吗?”
“你修炼了内力?”亓槿惊呼一声,他还从来都不知道书院里从这么小就肯叫她修习内力了。小孩子正是筋骨长成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修习,一个不慎很容易伤到筋骨,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啊……”君弥木然地点了点头,觉得亓槿有些奇怪,便问道,“不是说狼族的人筋骨特异,从奶娃娃起就开始修习内力吗?难道你……”看了亓槿的手臂一眼,君弥本来想说他是练武的废料的,可是又觉得这话实在是太伤人了,便直接打住了。
亓槿又是一愣,原来君弥一直将他当做狼族的人不成?原来这半年来她竟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竟是这样弱了,当即也有些无可奈何。
“不是说狼族外的人都得要筋脉强固了之后才可以休息内力吗?你既然不是狼族的人,为什么可以修习地这样早?”亓槿试探道。
君弥听了亓槿的话后竟然笑了起来,道:“那是讲究的富贵人家才有的规矩,不过是爹娘心疼孩子罢了,哪里可信!就是狼族办的这诩德书院也不一定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谁要……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开玩笑的。”
看到那个女孩懊恼不已的样子,亓槿倒是一时来了兴致,调笑道:“你这样贬低诩德书院,也就等于贬低了整个狼族,你好大的胆子啊!”
君弥赶紧捂住了嘴巴,看着亓槿那好整以暇的样子顿时懊恼地不行,这些话她想想便可以了,怎么可以说出来呢?
“还不赶紧给我包扎好?莫不是你这就完事了吗?”亓槿故意板了脸道。
君弥也不敢怠慢,连忙给他包扎了起来。等包扎好了,将他扶了起来,有些为难地道:“你能自己回去吗?我得回书院了,若是让娘亲知道我偷偷溜出来的话那我就惨了!你……”
可是她看着亓槿那痛苦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道:“我送你回去吧!”
亓槿差点儿没有忍住笑,道:“我正好也要回书院,我们一道儿回去吧!”
君弥一下子喜出望外,连忙搀了亓槿往回走。
亓槿一时间对君弥来了兴趣,便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在家中好好地读女戒、绣绣花的,怎么跑到书院里来了,还学了一身的武功?”
这会子君弥也不是那么怕生了,便直率地道:“我是要做女将军的,怎么可以留在闺房里绣花打发时间呢?就是那些女戒早就已经滚瓜烂熟了……”
“是吗?可是我看你像是完全不懂的样子呢!”亓槿不以为然地道。
君弥刷地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
“你什么?”亓槿的语气越来越欢快,似乎看到君弥窘迫的样子极为惹笑。
“我可是将来要像花木兰一样做女将军的人,要学什么女戒?照做了了才奇怪呢!”君弥突然傲然地扬起了小脸,好像她现在已经是女将军了一样。
亓槿被她逗笑得前仰后合,怎么都停不下来。君弥又羞恼又气愤,气急败坏地看着他,紧抿着薄唇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亓槿方才稍稍止住了笑,可是唇角的弧度怎么也没有弯下来过。
君弥顿时有些委屈,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可是又觉得他胳膊疼的厉害,仍旧小心翼翼地带着带着他,一步也不敢放松。
亓槿倒是真的有些感动了,真的不笑了,又问:“你为什么想要做女将军呢?难道你是喜欢杀人吗?”
亓槿这话问得君弥一愣,反应过来了却又立马红了眼眶,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可是她愣是忍着不哭。
亓槿又觉得懊恼,再怎么说君弥也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说她喜欢杀人呢?当即便道歉道:“你别哭啊,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这样可爱,哪里像是会杀人的呢?是不是?”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亓槿心中却在想,她刚才杀那匹狼的时候怕是一点儿也没有手软吧?
君弥倒真的是小孩子的心性,立马便破题为笑了,道:“打仗的将军可威风了!还有将士的那股士气,还有视死如归的气度,‘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多么让人热血沸腾、多么让人慷慨激昂啊!还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多么令人崇敬的一位飞将军啊!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过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说到这儿,君弥瞪了亓槿一样,又道:“‘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过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既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什么想要当将军就一定是喜欢杀人的?你这人好没道理啊!”
亓槿倒是被她那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不过他倒是真的不敢再嘲笑她想要做女将军的愿望了,他发现她真的是很用心的。若非,他还真的想不出一个深闺的女孩子会学这些东西的。
不满意归不满意,君弥还是将亓槿送回了书院,两人在书院入口处便分开了。
亓槿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君弥了,可是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了四哥,原来她在那之后的第二日便离开了狼族,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要去战场。不过他是四哥并不认为她回去,但是他却觉得那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那之后很快亓槿也回了禹甸,再也没有去过书院。他突然觉得君弥说得没有错,狼族的书院确实也是学不到太多东西的,他白白浪费了这三年的时间,结果还不是落了她不止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