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寔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说话是不合适的,所以眼观鼻,鼻观心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心中暗自打着主意,以后再也不出现在太子妃在的地方,这也太那个啥了!
司马遹接过那个宫女递过来的一杯茶,走到刘寔面前,“呯”地一声跪下,双手茶杯高举过头,把茶汤递给刘寔,“沙门拜见师傅!”
要说在后世,这端茶拜师的礼仪是个人都知道,可放到这晋时,就是从没人见过,刘寔虽然不知道司马遹搞得这出是从哪里学来的,嗯,很有一种古韵的味道,可也知道这是让他接过茶汤喝了之后,才算是收了这个弟子。
刘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就把目光望向了太子,太子初看司马遹跪下也是一楞,不过紧接着他就面带笑容,“既然沙门孝顺先生,先生就接了吧!”听了太子的话,的话,刘寔也是从那双微微颤抖的小手中接过来,然后喝了一口,嗯,什么味道,这么古怪,这茶汤的味道差点刺激得第一次喝茶的刘寔喷了出来,不过幸好他记得这是广陵王递给自己的拜师茶,所以死死地抿住嘴咽了下去,然后才吐了一口气。
这茶也是新兴起来不久,只是豪族世家中才有,他自然也是没有尝过的,在他喝茶的同时,司马遹忍不住掸了掸自己的小手,当小爷的手不是手啊,这茶杯带茶可是很重的嘢,你居然不接还要看别人干什么!司马遹自然不知道他的举动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惊奇,他还当是后世,不管是什么事都喝茶了,嗯,这拜师是肯定要喝茶的,这赔罪不也是要端茶认错的吗?
刘寔看司马遹还跪在地上,微微一笑,这个弟子看样子还是不错的,居然能给老夫下跪!所以此时他看着司马遹的目光都跟先前不同了,“嗯,你叫沙门是吧,以后吾就是你的师傅了,先起来吧!”
待司马遹起身后,刘寔从身上掏出一本指厚的书藉,递给司马遹道,“这本《论语》是为师亲自注释过的,就送给你作为拜师礼了!”
司马遹接过这《论语》的手抄本,封面只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论语”,字体雄浑,苍劲有力,翻开来一看,黑色的语句居于其上,红色的注释隐于其中,字体井然有序,司马遹也不懂书法,但看着这字就知道自己拜的师傅这毛笔字写的不错,再说这老师把自己注释的书给他做见面礼,可见在他心中是将自己当做他的入室弟子了!
想到这里,司马遹心里又是一阵兴奋,他就怕这将来的师傅只教他一点古文经义,而不把他当做弟子,不然这以后自己有事了还怎么去求师傅啊?司马遹抬起头,双手把《论语》放在胸前,声音重而沉,“谢谢师傅的厚礼!”
刘寔摆摆手示意不算什么,转过身来又对太子和太子妃道,“殿下,小臣今日来本也只是为了拜师一事而来,既然这师已经拜了,那什么时候开始上课还殿下示下!”刘寔这么问自然是有道理的,他也想早点教司马遹上课,知书识礼当然要从小学起,日后做一个有为之君!这文人最大的目标不就是做一个帝师吗,上为帝师,次为帝友,再次为帝臣!
太子一听,就转向望向了司马遹,要知道这选师傅的人选虽然是他定的,可这什么时候开课可能还要武帝钦点了,毕竟这司马遹的年纪还太小了,只有五岁多!司马遹一听刘寔的话,马上就嚷道,“父亲,明一就可以!”说实在的,司马遹这段时间也是闷坏了,早想找点事做了!
太子一看司马遹自己都同意了,就点点头道,“那就明天吧!”这下子都皆大欢喜,太子是高兴为儿子找了一个好师傅,刘寔是觉得这个广陵王端正守礼,收一个这样的弟子也还不错,再说这圣旨已下,他不收也得收啊,这司马遹是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在朝中的大靠山,虽然说武帝宠爱他,可在朝中也要有人为他说话啊!不然武帝在朝中也是独木难支的,再说这朝廷之事都是千头万绪,随时变化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家破人亡的!
就在众人都乐呵呵的时候,此前一直不曾开口的太子妃也开口说话了,“既然沙门拜了师,明天就开始授课,那么在芳华院上课就不妥了,不如就改在明堂吧!”
太子听了一惊,这太子妃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东宫的明堂是以前他学习的地方,所以太子此前跟本就没打算让司马遹在那儿读书,而是打算在东宫之中再找一座小院的,毕竟一个小孩也要不了太大的院子,只是读书罢了!
太子妃话音一转,“本宫也有一事想求,不知先生可否答应!”刘寔看着太子妃望着他的幽幽目光,只得应道,“太子妃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哪里用得着一个求字!”太子妃脸上一喜,“既然先生答应了,那就再好不过了,本宫是这样想的,沙门年纪还小,让他一个人读书也太辛苦了,不如让他的姐姐河东公主陪他一起学,这样两个人都不寂寞,也正好做个伴儿吗?”太子妃笑吟吟地道。
刘寔一听太子妃只是这么一件小事,立马答应了下来,“既然殿下吩咐了,小臣就答应了,不过小臣这丑话可说在前头,这女孩儿可不比男孩儿,在老夫的门下,这该吃的苦可一样也不能少!”刘寔也是个有风骨的,既然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一起收了也没关系,不过有些话说在前头自然是好一点,不然以后出了点小问题都找他,那不是烦死了!
太子妃自小也是读书长大的,自然知道读书的苦处,当下也没有反对,“那就依先生之言!”
其实太子妃也是突然想到的,她也想女儿多读点书,多明白点事理,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太子妃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受欺负,所以多读点书是没有坏处的!
太子横了太子妃一眼,我说你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大方了,原来是要让小河东一起跟着学了,不过虽然太子从小不喜读书,但长大了之后就知道了这不读书的苦果,这朝中的大臣都不将他放在眼里,这女儿读点书也没什么!
最后,大家又是一阵欢喜,嗯,只有那个小人精的河东公主不知道她母亲已经给她后十年的人生作好了安排,那就是读书!
司马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兴奋得没事干就翻看着刘寔送给他的那本《论语》,虽然说他在前世也学过论语的几篇,可这种全版古文的他就看不懂,再者说他前世时就跟本没学好古文,到现在恐怕也就记得几句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还有什么时最常见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类的语句,其余的字儿单个单个的他还认得全,可之连起来的意思他就不知道了!
悻悻地合上书本,司马遹也发觉这上课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不过没办法,他总是要经历这番苦头的!不然,就算是他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历史,恐怕也不会融入到这个时代来,那样他也就得不到别人的帮助了!
东宫,太子妃回到内室,对着正在宫女们中玩耍的两个女儿招手,示意她们两个上前来,“小河东,母妃给你找了一个老师,明儿个你就开始读书习字吧!”
河东公主此时只有六岁多的年纪,正是爱玩的年纪,所以一听说要她读书,立马不乐意了,摇着太子妃的手,“母妃,宣华可不可以不要学啊?”太子妃神情严肃,“乖,母妃都已经跟你弟弟的师傅说好了,他可是一个博学大儒,跟着他学对你有好处!”太子妃特意把“弟弟”两个字念得重了一点,小人精马上反应了过来,“就是跟新来的那个弟弟吗?这样啊!”河东公主嘴里念着,摇头晃脑的,“那我听母妃的!”
东宫明堂,此时大概是辰时了,也就是后世的八九点,刘寔一身国子祭酒的官服,立在里面等着两个小家伙的到来,如果是别人,他早就摔门而去了,居然敢让老师等,司马遹是很期待今天的上课内容的,不过他在后世是过惯了八点上课的日子,所以特意在差不多的时候才赶了来,司马遹一进明堂,就看见昨儿个认得师傅背对着自己,双手还背在后面,脸色不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难道是更年期到了,不应该吧,司马遹暗暗摇了摇头,走到刘寔面是,微一躬身。
“沙门见过老师,老师早上好!”司马遹给刘寔问了一声好,刘寔本来因为等待而微皱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下,嗯,看他还算是有礼貌,就原谅他这一次来的有点晚了吧!
司马遹看见刘寔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就对他说道,“师傅您怎么不坐下来,这站着多累啊!”
看见老师站着,司马遹就上前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看到自己的弟子如此关心自己,刘寔这原本还有些怨怪的心理登时便如吃了了干蔗糖一般,一下子就甜到了心里!
刘寔摆摆手,“没事,你先坐下来吧,等河东公主来了咱们一起上课!”
听得刘寔发话,司马遹就自去右首第一个席上,双腿盘膝而坐,然后双手放在左右膝上,目视前方,看见司马遹的动作,刘寔就是眉头一皱,也不说话。
此时,几个宫女领着小公主司马宣华进来了,两个宫女一人牵着一只手,走到刘寔面前,河东公主先是给刘寔福了福,“宣华给先生行礼了!”清清脆脆的童音就像是春天的百灵鸟鸣叫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溪流中淙淙的泉水流过,偶尔碰到小石头,发出叮叮咚咚地响声,清爽极了,!
司马遹看着这个他应该称之为姐姐的小女孩,长得到是肤白如雪,唇如点朱,眼睛也是漆黑如墨,头上扎着无数个小辫子,每个辫子的末梢还用金丝绑起来,煞是好看,尤其是额头上还戴着一幅珍珠头饰,半月形划过半个额头直到脑后,既显得她高贵,又可爱无比!
刘寔看着小公主,点点头就算回礼,“去你弟弟那边坐下吧!”待小公主经过司马遹的瞬间,司马遹明显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女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搞得司马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好像没得罪她啊,脑子里转了数个念头,司马遹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她,她怎么就恶狠狠地看他了,带着疑惑的眼神转过去看着河东公主,却发现她此时却是笑脸如花,哪有刚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司马遹看了大感有趣,难道说再小的女人也是演戏的高手,这以后的上课日子不会无聊了! “咳咳”上面的刘寔自然是不会发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咳一下是让两人集中精神,表示上课开始了!司马遹和河东公主马上端正态度,目不斜视。
“两位小殿下不比旁边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所以了这有些话得说在前头!”刘寔说完了发现下面两人都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昨天老夫和太子以及太子妃已经说好了,两位小殿下拜在老夫的门下,这读书当然是要认真仔细的了,当然如果是犯了错误也要受惩罚的!”
下面的司马遹和河东公主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刘寔停了一下才道,“举个例子,比如你们背书不认真,那么老夫一般都会罚抄书,如果老夫罚抄的书两位没抄,那老夫自然也是不敢用戒尺打两位的,但老夫就会直接告诉陛下,老夫能力有限,不够资格做两位的师傅!”
说着话的同时,刘寔的眼神主要是放在了司马遹的身上,毕竟教他才是自己的主要任务,这旁边的小公主就是一玩伴,再说女孩子书读少点不要紧,要不是昨天太子妃相求,哼哼!
司马遹自然能感觉到刘寔刚才番话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心里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待刘寔说完之后,司马遹马上表态,“先生放心,沙门一定努力完成师傅教的课业!”
旁边的河东公主一看司马遹发了言,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先生,你以后就叫我宣华吧,宣华也会听先生的话的!”说完还把她那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着,那满头的小辫子乱晃着飞过一片金色的浪花很是晃眼!
“好,那现在就开始我们今天的第一课,讲坐立行走的规矩!”刘寔说着话同时,又走了两步,“两位殿下出身皇家,自然更要注重礼仪规范,先说说这走,这走也要有走的规矩,”刘寔说完又来回走了两步,“这《礼记·曲礼上》说道“堂上接武,堂下步武,室中不翔”。这武就是足迹的意思,这整句话是说在室内走路时前迈的脚紧接着后一只脚处落地,脚印要一个接一个,细步慢行,还有,在室内走路时双臂摆动幅度要小,不要像鸟飞那样摆动翅膀,以免手臂碰到别人!”
看着两个小孩子认真地看着他做的动作,刘寔心里也是很高兴,“两位小殿下明白了吗?”
两人一齐点头,开玩笑,这都不明白,白吃了那么多年饭了,“那两位小殿下出来自己试试!”
司马遹和小公主出来,按照刘寔说的走了两步,感觉还真像是那么个样儿!刘寔点了点头,“这走路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所以两位小殿下刚才坐得不错,只要平时走路时自己记得就行,先回座吧!”刘寔满意地点头头。
待两人都坐好后,刘寔接着又道,“还有《礼记·曲礼上》上讲,“立如齐”,“立勿跛”,“立不中门”,就是说站立时必须不跛不倚,立正姿势,而且不能站在门的中间。接受别人之礼,必须站立而不可坐,以示尊重。”
刘寔说完之后,只是示意了几下给两个人看,然后说道,“这行立走只要简单说一下就行了,但这坐就有很大的讲究,我们现在都是席地而坐!”刘寔说完后,走到他自己的席位上,先是跪坐于地,臀部放于后脚跟上,上身挺直,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然后目视前方,很有一种庄重而威严的感觉!刘寔坐好之后,向着司马遹道,“殿下,您坐好了吗?”
司马遹此时也发觉自己跟刘寔坐得不一样,因为他是现代人,老是学不好跪坐,他也觉得跪坐着腿不舒服,所以以前他坐时都盘腿而坐,别人也没有说他,因为这盘腿而坐也是礼仪的一种,但此时刘寔显然是不会认同他的观点,“殿下,盘膝而坐只有不在正式的场合下使用,所以殿下还是跟我学好跪坐吧!”
司马遹苦着脸,他以前也试过,可是坚持不了一会儿这腿就麻了,但这时候他肯定不能和刘寔对着干,这要是上课第一天就和老师发生了不和,恐怕满朝文武和武帝都会对自己失望吧!
河东公主毕竟是学过的,所以很快便做好了,做完了之后还得意地望了司马遹一眼,让司马遹心里很是不解,我没有和这个丫头结仇啊,难道是太子妃的原因???
司马遹跪坐好之后,刘寔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说道,“跪坐也称正坐,是礼之要求,也是一种自我德操的修行方式,《礼》载“故始有礼仪之正,方可有心气之正也!”正坐讲究的是心性内涵通过坐姿达到一种修身养性,修炼自身气质,内外调和,和气护身,达到一种神形兼备的精神境界!”
刘寔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动作,然后说道,“除了正坐之后,当然还有殿下刚才的盘坐,这个就不讲了,还有一种萁坐,就是臀部坐地,两腿朝前伸,这萁坐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两位殿下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做出来,不然会有大麻烦!”
司马遹在心里叫一声苦也,这小爷都萁坐了二十几年了,这叫我一时之间哪里改得过来吗?旁边的小公主自然也知道跪坐时不舒服,所以以前她也会换着法子坐,听得刘寔说坐得不正常还麻烦,就小嘴一撅,本公主才不信了!
刘寔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他也没有说什么,“看来两位小殿下是不信了,今日上了这么久的课,老夫也给两位小殿下讲一个小故事吧!”
一听到讲故事,司马遹两来都来了兴趣,刘寔接着道,“这小故事说的就是关于坐的问题,在春秋时,亚圣孟子新婚不久,有一次看见新婚妻子在内室萁坐,当时他见了就要休妻,认为妻子不守礼仪,后来还是孟子的母亲劝告,他才没有出妻,可见姿势很重要的,尤其是小殿下,你今后面对群臣的时候还多,如果你在某时不小心被人看到你是萁坐着的,那么大臣就可以告你一个不守礼仪的罪名,那么陛下也是没有理由维护你的!”
听着刘寔言之有理的劝告,司马遹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这古代不管是做什么都要讲礼仪,如果真像师傅说的我犯了这样的错,恐怕我在群臣的心中就威信尽丧了吧!一个不知礼仪的人能够当未来的一国之君吗?有人就会这样想!到时候,司马遹也不敢想以后了….
河东公主听到孟子因为萁坐要休妻时,也是吓了一跳,这古时的女孩儿都是早熟的,一般早的十二岁就会嫁人了,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将来迟早是要嫁人的,如果被人给休了,那她河东公主还有什么面子,或许她将来的丈夫不敢休她,但传了出去也不好听啊,所以她也留心记了下来!以后一定不能萁坐,要正坐!
刘寔见两人的表情都严肃了一些,也知道两人都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了,“孔子也说过,君子只有庄重才有威严,否则即使学习了礼仪,也不能巩固自己的威严,从具体上来说只要做到四点,“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就行了!”
刘寔说完了之后,停了一下,这一通话讲下来讲得他口干舌燥地,干咽了两口唾沫才缓和下来,接着又说道,“两位殿下,其实今天的课很简单,主要是正坐的礼仪,两位殿下回去后要时常练习,这练熟了主习惯了!还有,从明天开始就正式开始讲课!”
“那今天就上到这里吧!”刘寔挥挥手示意下课,司马遹也是知道这每天只上一个时辰的课,毕竟他们两人的年纪太小了!
本来刘寔今天就准备讲课的,只是一开始发现司马遹坐姿不正确,才特意讲了一下关于坐立行走的礼仪,就是怕司马遹在以后犯了这方面的错误从而被人抓住痛脚,从这一点上讲,这刘寔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