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叹了一口气,“要说了,这次也只能说是沙门自己救了自己啊!”不理会下面群臣的不解,疑问等表情,武帝自己说出了答案,“自从上次朕下旨要在宫中节俭用度之后,这沙门回去之后马上便下令,天黑了之后,广平殿里的蜡烛能不点便不点,所以这放火之人看见广平殿里只有一处亮光,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便以为所有的人都睡了,所以才会那么大胆,而且为了做得像点,居然一下引着了三座大殿,真是不择手段啊?”
杨骏这时一看有机会了,马上大拍马屁,“启奏陛下,这贼人以为广平殿里所有人都睡了,其实却是小皇孙下令节俭蜡烛用度,这真是好人有好报啊?”杨骏出身弘农杨氏,这拍马屁的水平却不怎么高明!
众臣在下面嗤之以鼻,要是让俺们来说,应该说“这是因为小皇孙英明,睿智,又注重于检朴的习惯才终于解了自身之危,再加陛下是真龙附身,才保佑小皇孙逢难必过!”
经过这一阵子的言谈发泄后,武帝摆了摆手,对下面的人说:“平身吧!”
待到众臣都跪坐好之后,贾充对杨骏使了一个眼色,显然是要让他出班奏言,杨骏偷偷点了点头,接着又走出来发问。
“陛下,这走水之事不知该如何处置?”
“朕已经命羊琇去处理了!”虽然武帝回答的很是响亮,可是这心里始终不时个滋味,这处理的结果他早就给朕看了,还不如不让他查。
“陛下,臣有一言,请陛下聆听!”杨骏跪了下来,郑重地道,“陛下遣散诸王回藩国,近亲应该做出表率,如今至亲莫过于齐王,他却依然滞留在京师,未免太不合适了?”
这杨骏也不是傻子,自然不能用什么广平殿走水之类的借口来让齐王之国,不然这其他的朝臣是不会心服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件未遂的走水事件!
贾充一党则是在心中暗暗叫好,这杨骏还是有两下子的,也不光是靠皇后才能坐上高位,这找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让人找不出漏洞来。早在咸宁三年(公元277年),当时杨珧任尚书令,这个杨珧还是很有才能的,针对当时社会的时弊提出了一些措施来限制各镇都督与各诸侯王的权力,其中有一条就是,让京城之中没有职位的王爷都各回藩国,可惜当时齐王时任司空、侍中兼太子太傅,加上群臣阻扰,就不在归国之列,此时杨骏旧事重提,余下的太子一党马上精神一振。
荀勖立时出班奏道:“这藩王不之国就无法发挥藩卫王室的作用,所以请陛下下旨让齐王之国!”
太子一党一看有了领头的,呼拉拉地全冒出来了,跪在杨骏和荀勖身后,同时言道,就像是排练好了一样。
“请陛下下旨让齐王之国!”众人异口同声,这声音就有些大了,哄得朝堂之中其余众人脸色都有点变了,齐王要是归了国,这大家伙就没什么奔头了!
齐王身为事件的主要人物,他当然是不好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所以他稍微抬了一下头,朝下面的人一施眼色,这齐王一党的人马上跳了出来,这个出言道。
“陛下,齐王身为录尚书事,怎可轻易之国!”这前年,武帝看实在有点对不起这个兄弟,又给他加了太尉,录尚书事这两个职位,太尉是八公之一,只是位高而没有权,但录尚书事这个职位可就是能直接参与朝政,发表自己的言论了!
“是啊,陛下,齐王不能之国”
“陛下……”
武帝看下面的人又吵了起来,你们又是想把水搅混了好过去吧,朕就偏不让你们如意,武帝皱了一下眉。
“众卿有意见可以单独奏对,现在退朝!
齐王一看这架式,就知道皇帝可能要动手了,这次是一定要自己归国了,不然他不会这样强硬!
武帝顿了一顿,“张华,随朕去太极殿东堂!”
此时天已大亮,司马遹也是早早地起身来漱洗,这三年来养成的习惯可是不容易被打破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处于天下第一富贵之地皇宫,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有了一天的松懈,那么以后他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找个借口,再加上他现在的处境也不是很安全,昨夜的走火分明就是冲他来的。
司马遹看着打磨得光亮鉴人的铜镜,对着里面的倒影冷冷的一笑,小爷现在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但是却有能保护自己的人,只要能哄得皇爷爷开心了,那么在皇爷爷过世之前就没什么问题!
做了每天正常要做的早操之后,司马遹来到了太极殿东堂,一进里屋就看见里面跪着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皮肤白晳,颌下几许山羊胡,再加上身着的宽袖长袍,很有一股名士自风流的味道。
司马遹不认识他是谁,所以一看见他就楞了一下,看来这位“名士”是犯了错误被罚跪了,这时羊琇也看见了走进来的司马遹,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头上的发丝只是用一条黑丝绳简单地扎起来,上身穿着一件紫色丝祅,下身着一件黑色围裳,足下蹬着一双小木屐,这粉嫩的小脸上还有着运动之后的一丝红晕,看着就像是一个观音菩萨前面的善财童子 迎面走来!
看着走来的司马遹,羊琇心里暗赞了声,难怪陛下如此喜欢此子,倒是长得好一副相貌!
司马遹走过来对着羊琇深施一礼,“这位大人为何跪在此处?皇爷爷不是上朝去了!”
羊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饶着兴致地看着司马遹,嘴角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你就是沙门吧,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有亲戚关系的,你可以叫我一声舅爷!”司马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人是中护军羊琇了,他的姐姐嫁给了司马师,论辈份还是武帝的堂舅,自己叫他一声舅爷也不算过份了,不过司马遹可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这舅爷是不能轻易叫出口的,他支持的可是齐王,如果齐王以后上了位,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
司马遹又施了一礼,躬身作揖成九十度,“原来是羊大人!”这个小孩子也不太不识趣了,自己都给他讲了要叫自己舅爷,他居然也不叫,羊琇双眉一横,就要说什么。
其实这都是武帝宠信宗室贵戚所造成的,这满洛阳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是骄奢狂傲的!羊琇曾连杀了六个人,导致司隶校尉刘毅要拿他问罪,这羊琇就躲入皇宫之中,武帝还亲自替他说情,先是免职,可接着没多久就官复原职!
这次的事件虽然有些大,羊琇也是没有放在心上,他相信武帝不会为难他的,你一个小屁孩还敢对我无礼,你老爹太子我都不放在眼里,让你叫一声舅爷你还敢不叫,羊琇登时就要发作,外面传来一个礼仪太监的声音。
“陛下驾到!”这声音长而有力,不像那些那些小太监尖声细气的,明显是经过训练才练出来的!
“沙门拜见皇爷爷!”
“微臣叩见陛下!”
武帝坐到主位上,对着下面的司马遹张开了一双手,“来,沙门,到皇爷爷这里!”
司马遹马上一股脑儿的爬起来,就朝武帝的大腿上扑去,一把抱住武帝的腰,羊琇看到这情景,这嘴张得大大地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小屁孩这么受宠吗?居然直接爬上了陛下的龙体?
“微臣张华拜见陛下!”不知什么时候张华也进来了,直接就跪在了羊琇身边。
武帝看着下面的两人,微微皱眉,对羊琇道,“羊琇你先忙你的去吧,你的答案朕不满意,你给朕仔细查清了,要是查不出来你这头上的帽子就不用戴了!”
武帝的话令得下面两人都是一惊,羊琇连忙答道,“臣遵旨!”羊琇答得爽快,站起来快步走出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心里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也平身吧!”
“谢陛下!”
武帝把司马遹抱好,放在自己的腿上,转过头来也没说什么前奏之类的,而是直奔主题。
“张卿,你出身庶族,自身博而好学,才有今天的地位,朕只问你一句话,朕将来大去之后,谁可寄托后事?”
对面的张华一听,皇帝在早朝之后竟然是要问他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一时之间也是无语,心中也是连连思索着,到底要怎样回答才能让皇帝满意,而又不失自己的风骨!纠结啊!
看着对面张华的脸色不住的变换,武帝也没有催他,他也知道问这个问题等于就是叫他直接站队了,站错队的下场众人皆知,再说这张华出身寒族,与朝廷里的士族官宦们不一样,那些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张华就是为国家利益的纯臣!
司马遹看着对面老人清瘦古拙的脸颊皱纹密布,须发皆白,显然平日里为了国家操劳不少,一时不由得也为他担心了起来。
张华心知,武帝是属意太子继位,可是太子懦弱无能,一旦登基为帝,恐怕会大权旁落,而乱事也就会接接踵而至,要保朝政安宁,只有让齐王继位才行,可咸宁元年河南尹夏候和就因此事罢了官,如果我此时反对太子继位,这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可我张华为人一身清正,只为社稷着想,就算是掉了脑袋也要据实以奏。
望着张华的神色由变换不定慢慢变得极为坚定,这神情中也带着一股“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意味,司马遹就知道张华做了一个不算明智的决定!
果然,张华跪伏于地,连连叩首,“陛下赦臣无罪,微臣方敢畅所欲言!”
武帝此时也瞧出了张华只怕说不了好话,但他的风度一向很好,只好婉言道,“卿答朕所问,又何罪之有?但讲无妨!”
张华听得此语,心中也是稍稍平复了一下,然后便毫不顾忌地道,“陛下既然问及臣后嗣之事,那就恕臣斗胆直言了,臣以为继位者当是太子,但齐王才德俱备,又为太子亲叔,陛下可把国事托附于齐王!”
武帝听了大怒,朕本就不想让齐王呆在京中,你却说让朕死后让齐王理政,以齐王现如今的威望,只怕朕一去,他就可以直接让衷儿禅位于他,满朝文武都不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