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也是没有办法,羊琇出身羊氏,在朝中人面甚广,而且身为掌管禁军的中护军,如果能从他口中说出这次事件是人为的,不管查不查得到人,武帝就有文章可以做,到时武帝有了把柄,可以轻轻松松地瓦解齐王党的攻势,羊琇也深知此点,所以不肯说出来,只说是太监宫女不小心引发走水的!
看着司马遹安静地睡在榻上,粉雕玉琢的小脸,小巧的鼻子高高地挺起,一双眉头像一只利剑直插入鬓角,只是此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弯弯的,看得武帝心中一疼,这小孩子从小就聪明,肯定是从这次的事情中看出什么来了,所以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给司马遹掩了掩被角,武帝没有说话,直接就出了房门,早朝时辰快到了,他也要早点更衣,换上朝服冕冠,然后今天还有一场大仗要打了,哼了一声,武帝叫人来准备洗漱的用具,一夜没有入睡,他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不然待会让朝臣瞧见了还以为他龙体不渝那更不妙了!
直到武帝准备上朝了,那羊琇还是跪在东堂一动也不动,显然是打算死撑也不从武帝的愿了,这就让武帝更为愤怒了,想了好久还是没有发作,他准备留着这一口气在朝会上出,到时有太子一党的声援,加上这次他占住了道理,他也不怕齐王党人到时狡赖!
式乾殿中,三三两两的大臣们都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昨夜的皇宫走水事件,齐王党的卫瓘,张华,李熹等人都站在一起议论纷纷,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个个皱着眉头,一张脸比寒冬腊月天的木头还要僵硬,就知道事情不妙。
从昨夜到现在,足有五六个时辰了,这该知道的他们也都知道了,尤其是广平殿走水之事更是让他们心惊肉跳,小皇孙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众人都是知道的,这走水了要是把那个小皇孙给烧死了,反而没什么事,陛下也没有办法,大伙可以直接上书,改立齐王为储,陛下没了倚仗,从国家安全的角度来说,可能就会从了他们,但从宫内得到的消息来看,这小殿下不仅没事,反而这走水之事还可能是人为的,这就让他们更是忧心忡忡了,陛下肯定会借此事大做文章,他们也只好见招拆招了。
张华为人清正刚直,即使他支持齐王,也是为了国家万世之基业,他的心里是没什么私心的,所以即便是夺位,他也不赞成向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下手,此时只见他青着脸,对卫瓘道:“这到底是谁干的,居然在这个时候向宫内下手,太不知死活了,惹得陛下大怒,大伙都要跟着倒霉,是不是齐王新招幕的那个记室(王府属官)?”
卫瓘虽然是武将,但他的性格却是比张华还要狡猾,除了军事之外,这朝中之事他即便是参与了,却也不是直接干预的,而是绕个弯子,即不会使别人下不了台,也给别人留下了回旋的余地,比如前次太康一年元日赐宴上,他就假装醉酒,朝着御座上的武帝说:“陛下,此…此座…太可惜…了!”武帝初时一听,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接着他就反应过来卫瓘是说太子当不得此位,此位可惜。明白了事情之后,武帝没有怪他,反而哈哈一笑,“老爱卿喝醉了!”
还有上次太子认子之后,他自己不动,反而派曾为齐王属官的儿子卫恒去齐王府上指点迷津,就足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老奸巨滑之人,此次关键时刻,居然弄出这么一出,他心里也是恼火的很,“想必就是那个自比诸葛的狂妄家伙了,他以为现在还是三国混战啊,这国家早就一统了,世家也要在国家的力量前面俯首!”
旁边的李熹曾是太子的老师,即便太子不成器,他对太子还是很有感情的,因此有人想要谋害太子的儿子,他也很恼火,加上他读了一脑袋圣贤之书,早就把脑袋读坏了,只听他此时言道,“太子有过失,做臣子的应该劝谏于陛下严加管教,更何况是换储这种动摇国本之事,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真不知道他脑子的圣人教诲都读到哪里去了?”摇了摇头,一脸不屑地样子,看得张华与卫瓘直皱眉。
情况不妙啊,这事情还没分出个结果来,这齐王党内部的几个人就有点离心离德了,还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弄的,望了一眼排前的齐王,原本俊秀无双的他此时在神情上也是有点不在状态,张华马上咳了一声,正处于迷失之中的齐王马上惊醒了过来,齐王马上正了正了脸色,即便是出了事,此时的他也要振作精神,装做毫不知情的样子才行,不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齐王有心事,那就不妙了!
齐王一党的人一个个地表情千奇百怪,贾充一伙人可就高兴了,皇后之父车骑将军,临晋候杨骏,卫将军杨珧,征北将军杨济三人在朝中早就与贾充等人结为一党,互为臂膀,守望相助。此时众人围在一起,只听杨骏言道,“贾公,此次齐王一党自乱阵脚,做出这种十恶不赫之事,恐怕陛下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吧!”
贾充也是属于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类,此时神情之中也是显得有些兴奋,不比平日里的冷静镇定,但听了杨骏之言,还是摇了摇头,“要说此事如果能够在昨夜直接抓到齐王一党的证据,陛下肯定早就下旨拿人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中护军羊琇没在?”
围围的人一听,也是一楞,如果有证据表明此事与齐王有关,陛下就算不治齐王的罪,恐怕也会叫他就藩之国了,到时齐王就没有了夺位的可能,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但此时还没有动静,可能是还没有拿到相关的证据!
贾充接着道:“中护军羊琇也是齐王一党,这次皇宫之内出了这等大事,他现在却不在大殿之内,肯定是被陛下召进了皇宫,可是就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让羊琇说出此事与齐王有关的话来?”
众人一听,这恐怕不可能,这众所周知,羊琇是齐王一党,如果他此时出卖了齐王,齐王党人不会饶了他,就算他背叛了齐王,我们从此以后会相信他吗?众人又是一阵摇头!
杨骏是属于那种志大才疏,却又刚愎自用之人,此时一听贾充之后,顿时就急了,“那贾公,难道我们就坐失此良机,让齐王逃出生天吗?”
听了这话,贾充那双瘦小干瘪的双眼之中凶光一闪,“哪有那么容易,这次有人触犯了龙之逆鳞,我是最了解陛下的,就算是陛下没有证据,他恐怕也要动手了,但齐王一党势大,所以待会朝上诸公要一起上奏,请齐王之国,以为陛下羽翼!”
其余众人闻言,就是此理,俱都拱手回道,“愿听贾公之言!”这呼喝声引得张华等人转了头过来观看,见得此景又是一阵皱眉,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便过了,卫瓘等人纷纷想道。
旁边的杨骏看贾充在众臣之间有如此威望,心里不由得又是妒忌又是羡慕,我什么时候能一呼百应,众人围绕,那种情形不知道该有多么舒服?酸溜溜地望了一眼贾充,然后回到自己的班位站好,因为此时皇上身边的贴身宦官刘忠已经来了!
刘忠等下面朝臣站好,各回各位,尖着声音一声呼喝,“陛下临朝!”
“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一脸铁青,这都上朝了,羊琇还是跪在那里,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肯改口了,望着下面众臣有的兴奋,有的脸色严峻,有的不动声色,心里的火就冒了起来,你们倒好,一个个跟看戏似的,你们可知道朕的孙子如果不是跟朕在一起,昨天差点就被火烧死了?
下面的众臣跪在地上,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喊众人起身,就都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把陛下给惹毛了,要不然陛下也不会在朝上不让人起来,要知道武帝在平时可是很注重君臣仪表的,这朝臣给他行礼了,反而不叫人起来的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时,御座上面的武帝开口了,不过那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这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了哪里去,不过没有众臣想像中的雷霆大怒,反而有点慢悠悠地,就像平时聊天一样。
“众位爱卿应该知道昨夜广平殿和仁寿殿走水之事吧!”也不等下面跪着的朝臣回答,武帝反而自言自语了起来,“你们说这好端端的它怎么会走水了呢?现在这时节气温还不是很寒冷,这宫里的小宦官们和宫女们晚上也没有个生火的习惯,可这偏偏它就走水了,还是三座大殿一起走水的,好巧不巧的,这沙门居住的广平殿居然也在其中啊!”为了表示自己心中的诧异,武帝跪坐着用手拍了一下前面的御案。
“砰”地一声响,众朝臣之中有的人听了,这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抖了一抖,陛下发怒了,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这下面的人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害怕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要说这仁寿殿走水了朕是可以相信的”抬高了一点声音,武帝缓缓地道,“这什么人啦,都有失手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哪个奴婢不小心着了火,就烧起来了!”
众臣听得这话就都奇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不准备追究了?下面跪着的人中忍不住左右对望了一下,接着又朝上面的武帝看去。
“这天灾人祸吗,总是不可避免的!”武帝顿了顿,接着就像暴怒的狮子一样,浑身鬓毛倒竖,眉间的皱纹都竖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突然就狰狞起来,肌肉乱抖,这口中说出的话让下面的朝臣更是一颤。
“可朕不相信这广平殿是宫人不小心自己走水的!”武帝的声音又慢又沉,一个字一个字凝重地说了出来,这话中的余音传遍了朝堂内外,这里面的含义众人都是晓得,终于来了!
“肯定是有人放火!”
武帝猛地站了起来,“昨夜,朕就和沙门在华林园里面,虽然这天已经黑了,可谢才人没有睡,她要等沙门回来之后才会安歇,虽然整个广平殿黑漆漆的,但有人引了火,这谢才人一下子就发觉了,马上就被人给救出来了!”
下面的贾充一看这情形,马上跪着挪出来,“陛下,这都是陛下洪福齐天,才能保佑小皇孙恰好和陛下在一起平安无事,这谢娘娘也是吉人天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