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武帝答应了司马遹的要求,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是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原因就是武帝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以后就只能继续表现,甚至还可以更好一点,可是他表现得越好,可能就越会引发住在东宫之中那个女人的杀机,等到武帝西去,到时就是清算旧账的时候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司马遹魂不守舍地回到西宫广平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发狠道,反正迟早都是要翻脸的,早翻晚翻都是一样,只要自己能在那个女人掌权之前拥有强大的势力,想必到时候她也会忌惮三分吧!
第二日临朝,武帝依旧高冠冤服,大袖飘飘,等跪坐到在御案之后,没等众位大臣说什么,就直接对身边的刘忠道: “宣!”
“是”
刘忠答应一声,然后把身后的小宦官托着的圣旨接过来,慢慢打开,“陛下有旨”
武帝以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没和大臣们商量就直接把圣旨宣了出来,大臣们暗自眼神交流一下,俱是心中疑惑,不得要领,但此时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了,马上跪下高呼万岁!
“奉天承运,大晋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之后,多次下旨节赋利民,减少耗费,严禁浮华,但众臣未能领会,反而越加铺张,朕昨日听闻有臣僚在洛阳用三十里紫布障街,五十里彩缎亦复,引得洛阳万人空巷,此是朝廷之辱,朕之过也,百姓辛苦劳作,方能成此绢帛,此例一开,百姓如何作想,自今日起,减少皇宫用度二成,以此为首,众臣当引以为诫,不可再犯,至于前日两位臣僚俱罚俸三年,贬官一级,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众臣归班站好之后,中书令张华第一个出班奏道:“陛下圣明,臣亦早有上书,国家初立不久,应勤俭持国,薄赋利民,今日陛下下此圣旨,实乃天下百姓之幸!”
下面的百官虽然奇怪武帝怎么突然下了这样一道圣旨,以往虽然也有过,但都不了了之,惩罚也没有这次严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义之下,谁敢不同意,众臣俱都躬身。
“陛下圣明!”
同时又有两道身影抢出班来,马上跪趴在地上,以头撞地,可不正是王恺和石崇吗?
“微臣有罪”
“微臣死罪”
“砰” “砰”地磕头声立时传遍了朝堂!
此时的王恺和石崇哪有前时斗富之时的骄狂,满眼都是惊慌,没想到一次小小的比试就引来了陛下如此重的责罚!
下面的中护军羊琇眼神就有不对了,在洛阳城之中,以他羊琇,王恺以及石崇三人合称洛阳三大首富,虽然此次武帝并没有罚他,但也让他心里感到打鼓,陛下不会是借着废立之事冲着我来的吧!一时神思不属,脸色苍白!
其余众臣虽然也是出身世家大家的为多,但也没有王恺和石崇他们那么离谱,此次见到他们两个吃了挂落,心中原有忌妒之意早就忘光了,一脸异样地忘着中间跪着的两人,俱都在想;叫你丫平时张扬,看吧,惹得陛下发怒,哼,贬官一级,虽然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但你们这次丢人可丢大了!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下次不可再犯就是!”
听到还有下次两字,两人对望一眼,都知道这次算是过去了,俱都松了一口气!
武帝在前面笑着问道:“张卿可知这旨意源出何人之意?”接着转着望了一圈下面的众臣,“众卿也可以猜猜?”
众臣都在猜想,是哪个家伙有这么大影响力,居然能让武帝自打耳光,下了这样一道相当于罪己诏的诏书,这可是要明发天下的啊!望了望出班的张华,平日里叫着节俭节俭的就是他了,但这次应该不是他,如果是他,那他就不应该表现得这样激动,他眼里的惊喜谁都看得出来!
张华,卫瓘都不是,那还是谁呢?一时间朝堂上人声鼎沸,有愈演愈烈之势!
“肃静”黄门令刘忠在上边大喝一声,众臣的喧嚣声立时便止了下来。
武帝也不以为怪,“这个人是就是朕的孙儿沙门!”武帝重重地念了念他的名字!
下面众臣一时大哗,俱又热闹起来。
“怎么可能?”
“他才五岁啊!”
望着下众臣不信地眼神,武帝也是苦笑了一下,“朕当时听他之言时,也是被他吓了一跳!”接着又道,“他说是他母亲对他念《认语》里面有一句话叫做“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朕才信了,他当时还反问道他小孩子都懂得的道里,怎么朕不知道?”
下面的众臣又是一阵叽叽私语声,“如果这真是小皇孙讲出来的话,那他可就比太子强多了”这是一位中立派的大臣。
“不可能吧,不会是陛下胡诌的吧?”这是齐王一派的。
贾充则在暗思,陛下这就是帮那个孩童造势的第二步喽!
齐王眼珠乱转,显示出了内心的不安,真是那个五岁小儿说出来的,转念又一想,不对,肯定是皇兄瞎编的,不过这样一来,那小屁孩在朝臣之中就有了印象,对他有好感的人肯定不少,皇兄这是再也容不下我了,居然用一个小孩子来打击我!齐王一脸沮丧。
武帝看着下面众臣的表情,有沉思,有不信,有怀疑,相信的则是很少,暗自叹了一口气,沙门跟他们见面也才一次,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得想个办法多法让沙门多接触接触啊,唉?有了!
“众卿??”武帝停了一下,再看着下面的朝臣不语!
看到皇帝在上面发话了,朝臣也都安静下来,看皇帝还有什么话说,反正今天的惊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朕准备让沙门过些日就搬到东宫去,老是住在西宫则名不正言不顺,”武帝又抛出了一个炸弹炸得众臣晕晕呼呼的! “朕虽然也是很喜爱他,但也不想耽误了他,皇弟,你身为太子太傅,就暂时辛苦一下连沙门也一起教导吧,朕不久就会择良师教授于他!”
下面的齐王躬身应道:“是,臣弟遵旨!”手心时却早已被捏痛的指甲刺得虎口直冒鲜血,却浑然不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这是在污辱我吗?陪着你的傻儿子玩了十几年,现在又要陪你的孙子,你就是这么折磨我的吗?
殿上众臣眼中都带了些怜悯之色,望着齐王连连摇头,这齐王也太那个一点儿呢!
“退朝!”
自从武帝在朝上表态,要让司马遹搬到东宫去住,朝廷众臣都在眼巴巴地望着,看小皇孙到底什么时候正式“搬家”,到时也好有所表示,可出人意料的是,武帝好像忘了他之前说过的话,迟迟没有行动不说,而且从宫中得出来的消息,武帝处理朝政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会和小皇孙在一起,要么是武帝去广平殿,或者是武帝宣小皇孙至太极殿!
看到这种情况,齐王一党松了一口气,太子一党反而急了起来,都不知道这武帝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这上意不明,下面的人就要到底乱窜了?
这日,尚书令荀勖和左卫将军冯紞相约同去太子妃之父贾充府里同去请教,到了永康里,由下人递上名贴,门房里的守门接过一看,大吃一惊,这两位大人与自家老爷在朝中的关系可是亲厚啊,一边派人去内屋通知老爷,一边马上出来迎接。
“小人贾福给两位大人见礼?我家大人早有吩咐,两位大人来了不用通禀,直接进去!”这守门房的贾福也是跟了贾充好几十年的老奴了,自是不比平常家奴,平日里别人来拜访,是脸都不会露的,今日却一脸笑眯眯的,一张老脸上的皱纹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那两只老眼都眯成一条缝儿了,边出来拱手作揖边笑着请这两位朝中的宠臣进去,像他这样做了几十年奴才的人,自是清楚对什么人应该用什么的态度。
待到入了大堂,旁边早有侍候的婢女奉上烹好的茶汤,这两位也不急,端上手来还没喝上两口,这内室贾充就出来了。
内门门帘一掀,贾充是人未至,礼先到,老远的拱手笑道:“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两位贤弟给吹来了!”
这贾充和荀勖以及冯紞在朝中早就结成一党,平日里兄弟相称,不过贾充爵位最高,所以以他为长,听得贾充此言,两人就急忙放下手中茶碗,站起身来给贾充行礼。
“见过贾公”
待到众人都跪坐好之后,冯紞官位最低,所以抱拳之后,首先开口。
“公闾兄,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今日为何而来,陛下前时曾说过让小皇孙入住东宫,何以现在还未实行呢?”
对面的荀勖也是接口道:“是啊,公闾兄,下面的人都有点心慌了,以你和陛下的关系应该知道陛下是如何想法,所以今日此来就是特来求教的!”
贾充连连摆手,“二位不必如此,其实老夫比你们还要心急,不过以老夫之见,陛下之所以未让小皇孙入住东宫,是因为时机未至,所以你们不必忧心!”
下面的两人精神一振,脱口问道,“什么时机?”
贾充也是脸色一转,垂下眼皮子,“老夫也未能深知,不过老夫曾和陛下就小皇孙的问题作过恳谈,想必陛下是有自己的打算,二位放心,太子之位不会变动!”
贾充虽说没有给两人个具体的答案,但语末却是给两人吃了一剂定心丸,让两人也大为放心,这贾充身为太子妃之父,早就与太子休戚与共,他都不担心,自己也就不担心了!
华林园,夜幕深沉,天上的星辰还没有出来几颗,仿佛赖在床上起不来,但此时的华林园也是光火通明,周围的太监和宫女打着灯笼,照亮这一小片亭园,武帝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对面坐着司马遹,两人随意聊着天,司马遹不时地说出几句童稚之言,像什么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逗得武帝哈哈大笑,气氛也还热烈,周围没有旁人,只有黄门令刘忠在一边侍候着,只听他此时满脸堆笑,趁着武帝高兴拍着司马遹的马屁道:“陛下,这小皇孙就是聪明可爱,看您今晚笑了可不知道有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