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遹看着刘渊调笑那个小宫女,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皱了皱眉,这刘渊怎么感觉就和刚才不一样了!心里想不明白,司马遹也不管了,继续观察着下面的大臣们,看着他们有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有的则是闷头喝酒,一语不发,这人生百态啊!
元日赐宴之后,正月初七的人日,正月十五的元宵皆有朝宴,司马遹每次参加之时,都没有看到过齐王,只是听着大臣们聊天的话语中谈到,齐王好像是病了,而且是病得不轻,所以连朝宴都没有参加!
对于齐王,司马遹心里是有着好感的,因为只看他的长相人品,以及谈吐气度,就会让人心中折服,可是司马遹是太子的儿子,这也就注定两人是走不到一起的,再加上广平殿走水之后,司马遹心里明白这事和那个风度翩翩的齐王皇叔祖脱不了关系,这心里对齐王的恶感就更重了,此次听闻他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朝廷封朝之后,朝中大臣都以为这齐王党也烟消云散了,现如今他人都病了,这事也就可以不了了之,可谁知这太康四年第一次大朝会之后,武帝便召来了太常郑默,“这齐王要回藩国,依礼要赐他什么才好呢?”
郑默可是两朝老臣,也是政治上的老油条了,一听武帝还没忘这茬儿,当即便躬身道,“陛下,这一时之间臣也拿不定注意,不如让臣和下面那些太常博士们商议一下?”
望着下面耍滑头的郑默,武帝便点了点头,不过末了还是道,“朕给你三天时间让你们商量,三天之后朕要一个答案!”
郑默回去之去,果然召集了手下的太常博士们,表明了武帝的意思,是要齐王立即归国,自古言官都是不要命的,这下太常博士们可是炸了锅,博士庚旉、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七人联名上书,领头的庚旉把文章给父亲老齐王党庚纯过目之后,这份奏章就摆在了武帝的御案之上!
博士祭酒曹志听闻之后,也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谏章凑热闹,武帝看了之后大发雷霆,“这下面的博士们不懂朕的心也就罢了,你曹志同朕相交数十年了居然倒向了朕的对立面?”
站在下面的曹志毫不避讳,“陛下,交情归交情,但臣也是据实以奏”曹志之所以上这道奏疏,不说是同情齐王,更重要的是在为自己的父亲鸣不平,曹志不出名,可是他的父亲却是名扬天下,乃是魏武帝曹操之子,陈留王曹植,一个才高八斗却又命运多舛的人犯了皇帝的逆鳞,这下面的臣子也就要倒霉了,第二天,武帝便下旨,“太常郑默,以领导无方罢免,曹植以妄议朝政罢免,”其余的七个博士不仅罢了官,还要送廷尉治罪!要不是尚书夏侯骏、右仆射魏舒和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一起帮着求情,恐怕全家都要问罪!
这时,齐王也上疏了,“臣久病不愈,难以担当朝廷大任,请求恩准辞官,准臣去崇阳陵给先帝后守陵!”
司马遹看着朝中一系列的变化,最后竟然逼得齐王上疏用守陵这个借口留到京城,大为叹服不已,这齐王在朝中的人脉可真广啊,这么多人都肯定为了他而求死!不过皇帝就是皇帝,诏旨一下,任何人也没有办法!
武帝听闻齐王病了之后,派太医院的太医去给齐王诊治,太医回来说齐王无事,再换一拨太医去,依然回复齐王根本没病!武帝认为齐王处心积虑留在权力中枢,肯定是图谋不轨,所以更加措词严厉地让齐王上路!
临走之前,齐王来给武帝辞行,齐王先是给武行礼,接着看着司马遹道,“沙门,皇叔祖就要走了,这以后可就要看你的了!”齐王言笑无忌,脸色红润,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司马遹心中只感觉奇怪,他怎么大变样了,旁边的武帝心中只是不住的冷笑,有病了的人这么有精神的么!但是仅仅过了两天,齐天府派人入宫来报信,齐王吐血三升,病发身亡!
凶信传出之后,朝廷中的人闻信之后都伤心无比,武帝在宫中也哭了好几回,这齐王死了之后他又想起了齐王小时候的可爱来,想起父母遗言要照顾好他,武帝觉得自己没有做到,于是便下旨,“齐王有大功于朝廷,葬礼依照十一年前安平献王司马孚之规格,谥号也为“献”,仅次于皇帝皇后!
司马遹这才想起来齐王那日脸色红润,精神焕发,恐怕便就是回光返照吧!所以齐王才会说这以后就要靠司马遹了!这齐王死了,司马遹心中原本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这么一个风度仪容俱不俗的伟男子就这么死了,被自己的亲哥哥逼死了,司马遹顿时便明白了,后世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只恨生在帝王家!”现在司马遹已经处于这个漩涡之中了,他也只能逆流而上了,不然便是身死魂灭,便连自己的母亲谢玖也逃不过!
司马遹地站在屋内,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灰矇矇的一片,窗子是司马遹令烟儿打开的,只是为了透透气,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不时传来“沙沙”地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此时已是太康四年三月了,本应是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可是从昨夜起就下起了小雨,一直在下,那“嘀嗒”“嘀嗒”地声音扰得司马遹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烦燥!
司马遹此时没有丝毫“小楼一夜听风雨”的浪漫诗人情怀,站在窗边,闻着那微微带着潮湿水腥味的空气,只觉一阵冰寒入体,从头顶浇到脚底,让处于昏昏噩噩的他稍微缩了缩身子,这北地的天气还真是冷啊!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搬过来才几天,本就寒冷的天气就又低了一些温度,现在应该只有几度的温度吧,司马遹心里暗自嘀咕,想着刚回来那天太子妃的表现心里就是一阵阵不安!
自齐王丧事处理完了之后,武帝便命太子把谢玖和司马遹接回东宫居住,或许是齐王的死让本就心比较软的武帝一时之间也情绪有点低沉,当太子欢天喜地的来接人时,武帝只对太子说了一句话,“太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什么事都应该要有自己的主见,朕是不想让沙门失去父亲的疼爱,所以才会让他搬到东宫去住,但是你也要记住,不要让朕的孙儿受委屈!还有,他每次都要跟你一起来给朕请安!”
东宫也算是单独一个宫城了,有自己独立的城墙和宫门,再加上东宫内驻扎了太子卫率大概有五千多人,所以规模也是不小。东宫位于洛阳皇城东城门云龙门之内,离武帝平日居住的太极殿可谓是极远,虽然说司马遹不想去东宫,但这件事是由不得他来决定的,司马遹还记得娘亲谢玖见到太子去和仁殿来接她时,脸上露出的喜悦笑容,但笑着的同时又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谢玖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皇宫之内,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她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就是系在太子的身上,虽然说自己给太子生了一个儿子,但曾在东宫居住了五六年的谢玖哪里还不清楚,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曾亲眼见到太子妃下令把已经怀了孕的宫女拖到室外直接仗毙,就是为了让宫女们息了飞上枝上当凤凰的念想,就算是你怀了孕,本宫把你处置了也没人敢管!贾南风就是赤裸裸的直接把话说开了,所以当初谢玖怀孕了之后才会那么害怕,不得已只得托避于武帝之下!
现在,太子来接她了,她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她内心深处也是隐隐地冒出一个不甚清晰的想法,那就是太子妃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的!就算是她给大晋朝生了第一个第三代的皇孙,恐怕也不会放在太子妃的眼里,谢玖心里有这种明悟!
果然,当太子兴高采烈地带着谢玖和司马遹回到东宫的时候,司马遹就发现东宫之内气氛有点不对头,这宫门口的侍卫怎么这么多了,从大殿门口一直排到宫门之外,站在道路的两边,个个手握兵刃,在太阳底下发出耀眼的寒光,站在路上可以远远地看出堂上黑压压地一片人矗在两边,北面正中只坐了一个女人,想必那个就是太子妃了,她这是想来个下马威啊!司马遹暗暗想道。
太子即便再怎么头昏,也知道这如临大敌的场面有些不对劲,白胖的脸上也有点忐忑了起来,他一直生活在贾南风的淫威之下,东宫之内不管大事小事,什么都是她说了算,虽说这次把谢玖母子带回来是父皇的命令,可他的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司马遹察觉到了太子的紧张,太子牵着他的手都有点抖了,再加上手心里全是汗水,这纯属是自然反应,太子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让一直被太子牵着的司马遹都感觉到手有点痛了!
不行,如果太子老爹这样下去,他以后在东宫内就更加没有权威,那么我也要在东宫内夹着尾巴过活了,我年纪还小暂时还不要紧,但是娘亲怎么办?以贾南风的性格一定会为难娘亲的,我们两个就是她的眼中钉,一定会被她欲除之而后快!
心里转着各种念头,司马遹抬头对着太子说,“父亲,您小点劲儿吧,把沙门的手都捏痛了!”
太子此时心里正是不安的时候,听见儿子的声音,有点尴尬地松开了手,“是父亲的错,不小心捏痛沙门了!”旁边的谢玖也看见了太子的反应,心里一阵黯然的同时,又为以后的日子担心起来!
司马遹觉得应该给太子加点火,所以便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张口问道,“您很紧张吗,是不是那个阿母很凶啊?”司马遹好似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得太子有点眼晕!
太子心里觉得儿子长到那么大,却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父亲抱过一次,所以心里面对这个儿子很是歉疚的,平日里如果司马遹有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希望能够对儿子有所补偿,此时看到儿子问自己是不是怕那个阿母,心里竟然涌上来一股莫大的羞愧来,儿子这么小,都能感觉自己很紧张,那羊儿姐姐呢?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谢玖,谢玖此时也听到司马遹的话了,赶紧把头低下,看着谢玖的反应,太子觉得羊儿姐姐肯定是对自己失望了?想到这里,太子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男人,也不配做一个父亲!望着儿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疑问,太子张口就说道,“沙门放心,那个阿母不凶的,阿母再凶不是还有父亲吗?”太子拍着胸脯给儿子作起了保证,那豪气的样子让司马遹心里很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