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望着这个给了他颇多惊奇的乖孙子,按奈住心中的想法,对司马遹展颜一笑,“沙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皇爷爷听着呢?”
司马遹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皇爷爷,以沙门看来,只要这齐王皇叔祖麾下有一个臣属有野心,他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听着司马遹的话语,武帝一惊,这怎么可能,齐王属下那么多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有不臣之心的,这沙门的意思只要有一个就可以变天了?
“不会吧,齐王应该没有这个能力吧?”武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齐王何时有了这种能力了,他要是有这能耐早就坐上那把椅子了!
司马遹也不急,武帝毕竟没有后世的经验,这赵大叔的例子在后世可是人人效仿啊!
“皇爷爷,沙门做个假设,您不要生气啊??司马遹说完看武帝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
“皇爷爷在时他自然是不行的,可皇爷爷不在了呢?刚才这位荀大人也说了,这齐王皇叔祖是有篡位的能力的,可是你们要转个方向想一想,齐王皇叔祖不需要篡位,只要他手下的几人商量好了,在某日朝会上突然把龙袍往齐王身上一披,这齐王皇叔祖在朝中的威望够高,手下的人又有兵权,宗室也大多支持他,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反对吗?恐怕他也只能坐上那个位子了,就算是他不想坐,下面的人也会逼着他坐的!”
一口气说完了心中的话,司马遹住口才发现在这太极殿东堂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这武帝和荀勖都呆呆地看着他,眼中的惊奇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荀勖听了司马遹的话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兴奋地拍了一直手,是啊,这齐王不需要造反,他只在在陛下去后直接披上龙袍,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办法对抗吗?所以他急忙躬身对武帝道,“陛下,小皇孙说的有理,如果哪天您不在了,这齐王只要使个眼色,就有大把的人赚这拥立之功啊?”
此时武帝也回过神来,刚才他确实是被惊讶住了,这天底下的权臣哪个不是忙得要死要活的,先要做丞相掌握政权,再做大将军掌握军权,然后受九锡,再让下面的人上表禅让,还要三请三推,把这一切礼仪做足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做皇帝,想当初,咱司马家的老祖宗不也是这样做的吗?…咳咳…武帝不敢往下面想了….
但是今天听了司马遹的话之后,武帝转念一想,这话也没错,这齐王本身就是宗室亲王,加上有文帝(司马昭)继承景帝(司马师)之位的前例,下面的人只要把龙袍往齐王身上一披,这大事不就成了吗?何需费那么多的功夫?
武帝收回打量司马遹的目光,继而端正脸色,对着下面的荀勖严厉地道,“荀卿,今日之言入得你耳,就出之你耳,你什么也没听到!要是哪天朕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朕可要灭了你的九族,男子悉数砍头,女子悉数为娼!”
荀勖开始还很兴奋,终于有了可以致齐王一党于死地的机会,这小皇孙就是聪明,陛下的眼光果然不错,可这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了武帝口中阴森森的话语,至听到灭九族和后面的话之后,骇得他马上跪在地是“砰”“砰”地乱磕头。
“陛下,臣今天什么也没有听到!”
武帝过了好久,看到他七老八十的头上磕出血来,看他也不是个胆大的人,才把脸上的凶煞表情收敛一点,“起来吧,记住你今天的话!”
司马遹也被这个情景给吓住了,他只是讲了一个和后世差不多的例子,怎么这君臣两个就成这个样子了,这一个要灭九族,另一个也不敢回嘴,吓得直磕头!
“荀爱卿,你先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待荀勖告退之后,武帝看着司马遹满脸迷惑之色,就知道这个孙子聪明是聪明,可惜就是阅历不够,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足够聪明,这以后朕会让他多接触这政争之事的!
拉过司马遹的手,“沙门是不是不明白皇爷爷为何如此小题大做啊?”
看着司马遹不解的点头,武帝才严肃地对司马遹道,“沙门啊,你今天的话如果传了出去,可是要引起滔天大祸啊!” 不理会司马遹的反应,武帝接着道,“你可知这世上为什么有人会编《仪礼》这本书来约束皇帝,诸候和诸大臣言行举止的儒家经典呢?这本《仪礼》为什么能大行其世,还不是因做皇帝的支持它吗?”
听了武帝的解说,司马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吗?这赵大叔当初能够黄袍加身自然是因为掌握军权,更重要的是唐末以来的藩镇割据,导致礼崩乐坏,人心都散了,所以拳头大的才能称王?
可如果今天司马遹的话语传了出去,这天下诸候,掌兵权的都督心中就会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样,只要齐王做出了先例,并且成功了,那么以后就会不断有人以身试法,这大晋的江山以后就只能在动荡中结束它短暂的生命!
所以武帝听了司马遹的话,才会对荀勖处以“灭九族”的威胁,而荀勖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吓得个半死,生怕武帝杀人灭口,以保证今天的谈话不漏一点风声!
“沙门啊,你年纪还小,以后啊这有些话就只能跟皇爷爷说,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就不要说啊?”今天司马遹这话一出口,武帝的心中开始就起了杀机的,要不是这荀勖家三世都忠于司马家,他早让人砍了荀勖的头了!
司马遹听了武帝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只是他的眼神中带了些许迷茫,就算他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经历,再加上了解了网上扑天盖地的政治案例,可是他前世是只是一个小市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政争的残酷,所以他也不知道有哪些话说得,有哪些话说不得,可经过今天这茬儿,他也明白今后应该小心了,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三思而后行,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自从武帝听了司马遹的话之后,就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年前解决此事,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得过且过,所以王浑、甄德等人的上书自然就像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了!
齐王党人这下急了,陛下居然不顾这么多大臣的联名上书,可见陛下已经打定主意了,可是他们也不能放弃,所以大伙儿决定,入宫,亲自入宫找武帝聊天,这聊天的内容不外乎齐王攸有大才,陛下应该留他在朝中辅政之类的话!
而且这每次大臣入宫的时候,武帝都会让司马遹坐在旁边,听听朝臣们说话的技巧,然后研究这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比如今天是光禄大夫李熹,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走路都不稳当,更重要的是他是两朝元老,还曾做过当今太子司马衷的老师,所以武帝也要给他面子,待他入座之才开始今天的“功课”。
嗯,是的,这些齐王党人把入宫觐见当成每天必修的功课,李熹坐好之后,先捋了把他那顺溜修长的花白胡须,咳了一声,然后才道,“陛下,齐王对于大晋来说,就跟周公旦对于大周朝来说一样重要啊,都是至亲至近之人,可为陛下心腹不贰之臣,当初武王过世,成王年幼,是周公旦辅佐幼主,制定制度平定叛乱,这才奠定了周朝八百年的江山啊!”
待到李熹走了之后,武帝问司马遹,“可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来了吗?”
“这位李夫子认为太子爹爹性格过于古拙忠厚,怕下面的朝臣反对他,所以才想让齐王这个贤王做周公,再演绎一段历史佳话,可惜齐王皇叔祖不是周公,不然也不会有广平殿走水之事发生了”听着司马遹的话,武帝满意地点点头。
大概也是看出武帝铁了心要齐王之国,所以齐王党人退而求其次,使出了浑身懈数来劝说武帝,只是要将齐王留在京中,也不是一定要让武帝换储。
征东大将军王浑如此说,“陛下,臣知道您是想让外戚杨氏来辅佐太子,毕竟杨骏是太子的外公,可是陛下您别忘了,外戚祸国一事有汉以来多不胜数,王莽篡汉之事还少吗?所以臣的意思是让齐王,还有汝南王同外戚杨氏将来一起辅佐新君,到时可保江山永固!”
“皇爷爷,王老大人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如果没有走水之事,这齐王皇叔祖也是可以留在京中的,只是自那之后沙门就有点害怕了”某个不良小孩如此说道,王浑说的话是很有道理,司马遹没办法反对,可司马遹现在也是不敢留齐王在京了,要是再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怎么办?
“陛下每天跟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可是这后面还是没有反应,这圣旨也没有收回,我们天天就这么耗着,陛下说不定也是在跟我们磨时间呢?”侍中王济对其他大臣道。
这齐王一党也还是有聪明人的,武帝就是这样打算的,你们来朕欢迎,你们说什么朕听着,但是做不做就是朕的事呢,反正圣旨上的时间还没到,朕就慢慢跟你们耗,等到了时间齐王不归国,到时一起秋后算帐,你们一个个的都跑不了!
王济和甄德商量了许久,决定走亲情路线,他俩的妻子一个是常山公主,一个是长广公主,一个是武帝的女儿,一个是武帝的姐姐,这俩姑侄儿就进了宫,使的是女人的专用绝招,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武帝当时对着女儿和姐姐自然是不好发火的,事后不久,侍中王戎进宫,武帝对他说,“朕和齐王是兄弟,现在让齐王之国就藩乃是家事,这个王济和甄德却让个妇人来哭我死啊!”
武帝对他们两人的怨恨可是不小的,不久后,武帝一道诏旨就免了两人的侍中之职,要知道这侍中可是门下省之首,非皇帝亲信不得加封,王济被迁为国子监祭酒,甄德被迁为大鸿胪,这下好了,就出了一个昏招,连官也被贬了,就任了一个闲职。
司马遹在那两个公主进宫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不为别的,这常山公主是个瞎子,这瞎子哭起来能好看吗?所以这王济和甄德有此下场,他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待武帝免了王济和甄德的官之后,齐王党人和武帝就一时僵持不下了,齐王党人也是怕武帝再找借口贬了众人的官,而武帝则是因为贬了自家女婿和姐夫的官也不好意思见众朝臣,这一时就都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