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小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扫了扫外面，目光在姜爱国脸上停了一下。
门被拉开，里面的人没吭声，侧身让姜爱国进去。
姜爱国侧身挤进去，一股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屋里黑黢黢的，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到角落里堆着麻袋、破木箱，还有些叫不上名的铁疙瘩。
角落木箱上坐着个男人，穿着黑褂子，手里捏着个烟杆，吧嗒吧嗒抽着，烟圈慢悠悠地往上飘。
他眼皮耷拉着，没看进来的人。
这人就是老刀。
姜爱国把肩上的狼卸下来，“嘭”一声扔在地上，灰尘扬起不少。
“老刀。”
老刀这才抬了抬眼皮，放下烟杆，站起身，走到狼旁边。
他蹲下，伸手拨开狼毛，仔细查看。
当他摸到狼身上干干净净，没什么血口子，特别是皮子溜光水滑时，他翻看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眯着眼重新打量了姜爱国一番，又低下头去仔细看那狼皮，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又抓起狼爪掂了掂。
“皮子不赖。”老刀嗓子有点哑。
他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的土。
“一百五。”
姜爱国攥了攥拳头，喉结动了动，脸上没什么表情：“行。”
老刀从褂子内兜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钱包，解开绳子，从里面点了十五张十块钱，手指沾了点唾沫捻着数了两遍，递过去。
姜爱国接过来，也当面一张张数清楚，塞进自己兜里，拍了拍。
“往后有这种成色的好货，”老刀又拿起烟杆，嘬了一口，“还送我这儿。价钱错不了。”
姜爱国点点头，揣好钱的手松开了些。
他应了一声：“有货还找你。”
转身准备走，肩膀被狼压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揉了揉。
“老刀，我想跟你打听个东西。”
“说。”
“猎枪，有路子吗？”
老刀吸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姜爱国。
“有是有，那玩意儿贵，三百块。”
三百块！
姜爱国刚到手的一百五，连一半都不够。
他皱了皱眉。
“老刀，你看这样行不行。”姜爱国往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这钱不够，能不能先欠着，以后我打到的猎物，都送你这儿来抵账，按市价，我七你三，直到还清为止。”
老刀眯着眼睛，打量着姜爱国，似乎在评估他的能力和信用。
仓库里只剩下烟杆燃烧的“滋滋”声。
过了好一会儿，老刀才缓缓开口。
“猎枪这东西，价高，压手里不好出。行，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枪我得先去提货，不能马上给你。”
“没问题。”姜爱国立刻答应。
“两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来这儿找我。”老刀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
事情谈妥，姜爱国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仓库。
土路扬起灰尘，呛得他咳嗽，但他顾不上，脚下不停。
爹还在卫生院等着钱做手术。
卫生院那栋两层高的灰砖小楼出现在视野里。
他一口气冲到收费窗口，窗台的木头掉了很多漆，露出里面的本色。
“同志，给我爹姜大柱交手术费！”
他把十张十块的大团结拍在窗台上，声音因为跑得太急有些喘。
窗口后面坐着一个戴老花镜的中年妇女，她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了看钱，又看了看姜爱国，这才低下头，一张一张地数钱。
“手术费一百块，押金先交这些。”
她头也不抬地说着，撕下一张淡黄色的收据，盖上章，从窗口递出来。
姜爱国一把抓过收据，纸张的边缘有些粗糙。
病房门没关严，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门。
爹姜大柱就躺在病床上，盖着薄被。
听到动静，姜大柱缓缓转过头，看到是姜爱国，眼神动了动，嘴唇嗫嚅着，想坐起来。
“爹，你躺着，别动。”
姜爱国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爹的肩膀。
“爱国…钱…钱的事…”姜大柱声音沙哑，带着焦虑。
他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一百块的手术费，简直是天文数字。
姜爱国把那张盖了章的收据，轻轻放在姜大柱眼前。
“爹，钱交了，一百块手术费，单子在这。”
姜大柱浑浊的眼睛盯着那张收据，看了好半天，才伸出干枯的手，颤巍巍地摸了摸。
“真…真交了？”
“哪…哪来的这么多钱？”
姜大柱哽咽着问。
“我自有办法，爹你就别管了，安心养病。”
姜爱国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拿起旁边的搪瓷缸子，倒了点温水。
“喝口水。”
他扶着姜大柱的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医生说了，钱交了，就能安排手术。你放宽心，好好睡一觉，等做完手术，就好了。”
姜爱国放下水杯，给他爹掖了掖被角。
姜大柱看着儿子，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爱国…爹拖累你了…”
“说啥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姜爱国打断他，“你是我爹，你赶紧好起来，家里还指望你呢。”
姜大柱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病历本。
“姜大柱家属在吗？”医生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准备一下，今天下午就安排手术。你们家属去签个字。”
“好，谢谢医生！”姜爱国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下午，姜大柱被推进了手术室。
姜爱国在门外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了出来。
姜爱国猛地冲过去，“护士同志，手术顺利吗？”
护士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疲惫，但还算温和：“你是姜大柱的家属吧？手术做完了，挺顺利的。骨头接好了，没什么危险。”
“不过要注意，”护士接着说，“伤口不能碰水，按时过来换药，防止感染。先在医院观察两天，要是没发烧或者其他问题，就可以回家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