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亓颂固执地站在原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亓颂还是迈开步子，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背，一只手垫到了她的腿窝下，将她横抱进怀中，走出了屋子。

他将她放在马车的座位上，身子一转坐到了她的对面。

“没有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到最后还不是要靠本王来救你？整日觉得自己便是天下第一智者，仿佛这世上就没你办不成的事情，简直不能再愚蠢。”

揉着腿的苏绯撇了撇嘴。

“殿下明明帮了我，却总是要将话说得这样难听。”

“那本王该说什么？该夸你不成？”

苏绯停下手里的动作，翘起唇角。

“殿下该说，你在意我，心里有我，知道我陷入危险便立刻着急地跑来救我。”

她目光扫过他的脸，语气放缓，“急得，头发都跑乱了。”

亓颂被说得没了话，只能与她大眼瞪小眼。

“姑娘家家总说这种轻浮话，也不嫌害臊。”

“我是高悬于空的皎皎，明明灭灭，躲躲藏藏，人说这便是月亮。无人知晓千百年前我本不是这样，不过是为了你那一句，今夜月色正好。这样说，还算不算轻浮？”

看着她澄澈眸子里荡漾的秋水，他在心里筹措片刻，也未能找到合适的话来说，最后只憋出一句。

“少读些酸诗。”

“我自己写的。”

“怪不得这样烂。”

-

回到酒楼后，苏绯以瘟疫加重的名义，封锁了酒楼的前门后门，不得外出。

她雇佣了几个武馆的师傅，借施粥时维持秩序之名，替她盯着她从天关带来的这些小厮。

终于有一日深夜，苏绯的门被敲响。

“小姐，事成了。”

苏绯从床上坐起，穿好衣裳匆忙地出了屋。

偌大空荡的酒楼，与苏瑾私下接触的那个叛徒被两个师傅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

他像是一条从河里捞上来的鱼，拼命地扑腾着。

举着蜡烛的苏绯将烛火靠近他的脸，这才看清他是谁。

“牛……牛大明，对吧？”

被塞住嘴的牛大明“呜呜”了两声，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

苏绯伸手扯掉他嘴里的布。

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求饶，“小姐，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错哪儿了？”

“小人不该深夜偷偷外出，破了小姐的规矩，小人知错了！”

苏绯扯了扯唇角，“我看你，根本不知错。”

她站起身，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冷眼盯着牛大明。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这次也不肯实话实说，只怕你就没有机会开口了。”

牛大明脸色涨红，紧咬着牙，仍旧在挣扎。

“好。”

苏绯站起身。

“鸢儿，去将昨日那个得了病大娘吐血的帕子拿来，塞他嘴里。”

本不相信苏绯有本事随便杀人，但一听她要让他染上瘟疫，他顿时就被击溃了。

他见过那些得了瘟疫的人，痛不欲生的样子。

“我说我说！是大小姐找小人，给了小人一笔银子，让小人栽赃陷害您，说您让小人用霉米煮粥，毒死了人。”

“还有呢？”

“还有便是……大小姐让小人明日找机会出来，去村子里取一袋霉米搬进酒楼。”

苏绯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一张百两银票。

“帮我做事，这张银票归你。”

牛大明用力地点头。

多少银子他不在乎，只要留他一条命。

“把他解开吧。”

两位武馆的师傅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牛大明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多谢小姐。”

苏绯对着他笑笑。

“哦对了，你有个兄弟，在嘉安镇一家名叫天鸿酒楼的地方做工对吧？”

握着银票的牛大明立刻紧张地跪在了地上。

“小人一人做事一人担！求小姐放过我弟弟！”

苏绯用手拍了拍牛大明的肩膀，“别怕，只要你不背叛，你弟弟便能平平安安的。”

翌日一早。

牛大明按照苏瑾给他的地址来到了村里取霉米。

他将苏瑾给他的银子交到了那个卖他霉米的中年男人手里。

在那男人道谢后，特地说了句，“我家小姐是庆国公府的嫡千金，这点小钱，何足挂齿。”

那男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拿着钱离开了。

牛大明扛着霉米到了客栈附近，用草革将霉米裹住，藏在了巷子里，而后一身轻地来到了客栈。

他特地点了许多吃食，再命老板为他引路到苏瑾的屋子。

门一推开，老板正巧看到坐在屋中梳妆镜前摆弄首饰的苏瑾。

“客官请进。”

牛大明说了声谢，便踏入了房中。

苏瑾不悦地看向牛大明，“你这蠢货，我说过了，不准让人瞧见你来找我！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牛大明跪在地上，恳切地道歉。

“小人愚笨，一时忘了小姐住在哪间房，又怕小姐等不到小人心急，便只得让客栈的老板带我来寻。”

说完，他又抬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求大小姐消消气，小人知错了。”

苏瑾见他惩罚了自己，心里的气也消了些。

“叫你做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回小姐。霉米已经取来了，回来路上小人将霉米已经放入了酒楼。”

苏瑾满意地点点头。

“行了，剩下便是你到府衙上不要乱说话，我叫你如何说，你便如何说，可知晓了？”

“小人知晓。”

苏瑾给了婢女雪莹一个眼神，雪莹便从荷包里掏出了几块碎银丢到了地上。

“这是赏你的，拿好了。”

牛大明看着地上的碎银，心中暗讽苏瑾实在小气。

他伸手将几块碎银捡入口袋之中，又对着苏瑾磕了两个头，出了屋子。

下楼梯后，他直奔掌柜，将手上的碎银拍在桌上。

“掌柜，我家大小姐要借您的柴房存些东西，这是报酬。”

掌柜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碎银，眼神不屑，嘴上却还是说着客套恭维的话。

“客官您这实在让人有些为难。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随便存在我们这儿，万一惹了灾祸——”

牛大明见状，直接掏出个银锭子来放在桌上。

“我家小姐，是庆国公的嫡千金，又是宋小将军的心上人。只一句话的事儿，便能让你这客栈关门。不过是存一袋米，掌柜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来好处自然也多。”

掌柜知道楼上那位是贵客，宋小将军时不时便过来找她一趟，却没想到是国公嫡女。

掌柜闻言，立刻将那银锭子收到了柜台下。

“客官，不若我叫几个人，帮您一起抬到柴房去？”

牛大明笑笑。

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整整跑了一天，回到酒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匆匆来到苏绯的面前，“小姐，事儿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小姐可还有什么事儿，需要小人去做的？”

苏绯扬起唇角，从袖子里又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牛大明。

“拿着这钱买身好衣裳，去赌坊，去茶社，去花楼，挥霍。”

牛大明不敢置信地看向苏绯，“小姐……”

“去告诉他们，宋小将军和苏瑾，关系非同一般，知道的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