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随主便!”刘翼飞笑道。
两人进了茶楼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店小二打着千上前问:“两位爷,喝点什么?”
“一壶好茶,多来几碟茶点。”李东阁往桌子上拍了两个银角子,店小二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少说能从中落得十几个铜元。
不大工夫,茶和茶点都送到了面前,茶壶和茶碗都是绿豆色,几碟茶点分别是茴香豆、闷蚕豆、腰果、花生、瓜子,上齐后店小二伺候着给两人满了茶,哈腰道:“二位爷慢用!”
店小二下去后,李东阁和刘翼飞品着茶,说起了时局。
“段大帅经此一败,一蹶不振矣!”刘翼飞押了口茶,颇为惋惜的说。
李东阁倒没觉得惋惜,段祺瑞不败才天理难容,看看他任命的将领都是些什么人,直军打到眼皮子底下了,前线总指挥段芝贵还在火车上喝花酒玩女人,焉得不败,再说他败了,历史才能如上一世的发展,否则自己这个重生者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直皖大战皖系固然瓦解,但北洋团体从此解体,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李东阁预言似的说。
刘翼飞也有同感,点头道:“无论段祺瑞,还是曹锟,行事都不把大总统放在眼里,遍看世界各国也是咄咄怪事,总统既无权威,地方谁人信服,乱局注定。”
“乱了好,天下汹汹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我辈学的是文武艺,卖不了帝王家,未尝不能打一片自己的天下。”李东阁一口饮尽茶水,只觉口齿香洌,又带着一丝小苦,不由得啧了啧嘴,轻轻放下茶杯。
刘翼飞颇觉吃惊,这已经是第二次听李东阁语出惊人了,他不由得心中思忖,以往和李东阁交往虽不深,但也知道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从未对人展露过志向,不成想直皖大战过后,倒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不过李东阁的话正中刘翼飞的下怀,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谁不想做一方督军大帅,只不过大多数人只敢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而已。
“恪之兄好气魄,若有朝一日你达成所愿,我愿效犬马之劳!”刘翼飞半开玩笑的说道。
李东阁自觉失言,打了个哈哈笑道:“铸宇兄说笑我了,我只是一介‘抄排骨’,凌云志向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眼下出路还不知道在何方,日后回乡种田做个田舍翁也说不定。”
刘翼飞仔细的看了李东阁一会,笑而摇头道:“恪之兄,观你面相可不像是碌碌无为之人啊!”
李东阁奇道:“啊,铸宇兄也会相法?”
刘翼飞颇为自得的笑道:“略有心得而已。”
两人又畅谈了全国的局势,气氛十分欢洽,一壶茶喝完又续了一壶,这才依依惜别。
……
和刘翼飞话别后,李伯阳回到了铁狮子胡同的陆军部招待所,与一千六百三十三间的陆军部相比,挂着陆军部名头的招待所不过是一处五进四合院,里面年久失修,遇到阴雨天气房间里就成了沼国,让人苦不堪言。
回到住处,房门虚掩着,李东阁推门进去,只见大通铺里面坐满了人,正抽烟聊天呢,里面的人见他进来,都投来目光。李东阁顿了下脚步,他早前出来的时候还没这么些人,看来又是新搬入的军官,就不知道是皖军还是直军了。
见李东阁愣住,屋子里一个相熟的中尉军官走过来说道:“恪之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咱边防军的袍泽,不要拘束。”
李东阁听是边防军的军官,放轻松下来,拱手道:“1师2旅4团3营12连1排长李东阁,见过诸位长官。”
众人忙回礼,各自报上家门。
互相认识后,房间里又恢复了热闹,众人都是天涯沦落人,也不论军衔高低,围坐在一起感叹前途渺茫,他们这些皖系军官,有门路的都找关系分配了,没门路的只能待在大通铺里自哀自怨了。
李东阁和众人少坐了会,便铺好床铺蒙头睡觉去了,好在从军多年,养成了倒头就睡的习惯,也不在意外间的说话吵闹,一觉睡到自然醒,却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了,其他人不知道上哪去了,想来出去喝酒聚会的可能性比较大,不由得苦笑自嘲,自己的人缘是该有多差。
磨蹭着起了床,把被褥叠成豆腐块,抬手一看手表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想着出去吃点饭。出了招待所,铁狮子胡同里的路灯已经打开了,昏黄的路灯下周围的宅院古气森森,让人瞧着怪不舒服的,李东阁紧走几步,出了胡同口,找了家二荤铺子,花了10个铜元吃了一大碗肉面和卤煮,吃饱喝足后,却不想这么早回大通铺,便溜达着去了什刹海,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什刹海冷清的很,从前海后海绕了个圈,回到招待所时已经是10点多钟。
回到大通间,屋里的人全都回来了,一个个酒足饭饱,红光满面,谈兴正欢,见到李东阁回来,气氛有些尴尬,有人笑着打圆场说:“恪之,下午本要叫你一同出去,不过你睡得太死了,叫了几次没叫醒你来,我们便去了,你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
李东阁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回到自己铺位上,从床铺底下抽出一本中华书局出的拿破仑传专心致志的读了起来。
众人李东阁回来不是睡就是看书,绝少和别人交谈,都将他看做是个不合群的怪人,有意无意的冷落疏远他。
李东阁乐得清静,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分配的事情,哪还有兴趣和众人吃喝玩闹,这段时日里他也没有闲着,对今后的仕途做了长远考虑,穿越来民国他实际是两眼一抹黑的,虽然知道些历史的大概走向,但谋生手段全无,眼下赖以生存的就是每月陆军部给的二等少尉的现役俸十五块大洋,因此在没有别的出路前,他还得继续走军伍这条路,再则说他现在好歹也是在陆军部存档的陆军少尉差遣员,身份上又有保定军校这个金字招牌,就算分配再不济,也是管人的军官,而不是二尺半的大头兵,在民国有这层身份在,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此外他做了最坏打算,如果在北洋军队实在混不下去,他就南下广东投***去,他的同期同学里有叶挺、顾祝同、邓演达等日后的大人物都在广东任军职,平日里偶尔有信件往来,不怕出去了广州吃不开。
不过若非迫不得已,他还是愿意留在北洋,从趋利避害角度讲,***这几年时运多舛,跟着他混搞不好连命都要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