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唇,又是无话可说。要问植岚前世之事吗,可若是问了,她又要如何说服自己呢?经历往事,眼前这个男子的言语,她无法完全信服。
“这些药材,你可都认得?”
“认得。”她乐得植岚转移话题,专心辨认过后答道。
“希望你对解毒还不是一无所知,跟我来。”
此后,玉绊心经历了一个灰暗的下午。她如何也想不到植岚邀她去居所,竟是为了让她背两个时辰的药性!植岚是说这在往后能派上用场没错,可她怎么就信了呢?
她脑袋一阵阵地发晕,半翻着白眼回到家门前,身子带着不祥的预感颤了一下。她挠了挠头,硬着头皮敲开后院的门。外出三个半时辰,再不被发现,那她在府里的存在感也真是低得可怜。
事实证明,她在府中还是很有地位。她被阍侍阻拦了一会,方姨娘的丫鬟小菁便亲自赶来给她脸色瞧,热情得很。
“哟,我们玉小姐这身装束,这是上哪儿去啦?老爷可是等了你三个时辰了,还不快跟我去见老爷!”
何烨星不在,小菁对她也就没什么礼数而言,用力拉扯着她朝厅堂走去,那泼妇般的力道几乎要把她半边衣裳扯下来。
她想起方才植岚送她的一小瓶鱼尾葵汁液,不作声地咬下瓶塞,悄悄倒了些许在小菁的发髻上,期待着汁液慢慢渗入后的效果。
她把瓶塞塞好,药瓶子收回荷包里。待小菁几乎要将她扯到厅堂门前,舍身往前一扑,重重摔倒在地上。她虚弱地支起身,满眼泪花,低声抽泣,将一个受人欺虐的柔弱女子演绎得淋漓尽致,谁见谁怜惜。
“伯父!区区一个丫鬟,怎能这般欺压小姐!”
她这才发觉何烨星也在厅堂中,身上装束早换了一身。可惜可惜,她本来还想画幅美人图留作纪念。
何烨星说罢,便冲上前来扶她。她这一摔也着实摔得不轻,站都有些站不稳。可她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反倒一声令下,吩咐下人把她关进柴房。
“你以为我猜不到你外出是为了何事吗?要不是你方姨娘替你求情,我今天非依家法处置你不可!”
求情?怕不是添油加醋吧。听父亲的语气,想是一时半会不会消气。她也懒得再演下去,拉开何烨星的手,踉跄地朝柴房走去。
“主子,奴婢不知怎么了,头突然痒得很。”
“老爷还在这,说什么呢,快闭嘴。”
她出了厅门左拐,走了一会便捂着嘴偷笑起来。肩头忽地被人拍了一下,她吓得跳到一旁,眼中泪花没来得及擦干,在吊灯火光下闪着微光。
“阿心,你别一个人躲在这哭啊,还有我在呢。”
她刚刚明明是在笑,怎么就成哭了?“我没哭。”她辩解道。
“你方才肯定摔疼了,来,我背着你走。”
何烨星自顾自地说着,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同她一般大小的身板,回绝道:“不用了,我能走。”
“你上来!”
“不是,我真的能走。”跟他解释都嫌麻烦。玉绊心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忽然被人打横抱起。她扭过头,见何烨星抱着她双手打战,脸胀得通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瞧你这样子,快放我下来。待会该有人来了。”
“我……我不放……”
才说完这话,何烨星便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她始料未及地摔在了何烨星身上,生怕压坏了人,急忙挣扎着起身。何烨星坐在地上咳嗽了几声,面上表露出显而易见的虚弱。她生怕这小少年又要提什么做不到的要求,趁着何烨星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
何烨星朝远去的人影伸出手,咬了咬唇,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至此,玉绊心开启了她的柴房快乐生活。快乐就怪了。
首先是无法做事,其次是无聊透顶。每日在柴房中吃吃喝喝睡睡,本应胖上几斤,可她反倒觉得自己瘦了。因为某人瞅准了时机,非但天天到柴房来监督她背书,还蹭吃蹭喝。
“记下多少了?”
她装作没听见,两眼直瞪着书页。方才她走神了,根本没记住多少。
植岚向她凑近,发丝垂落在她的手上,被她悉数抖开,随后一掌拍在植岚脸上。“滚远点,我怕痒。”她眼珠一转,合上书道:“我都背了这么多了,讨要些奖赏,不过分吧?”
“何为奖赏?”
“知无不答。”她支着下巴,眨了又眨了眨眼。
“好。”
她摸了摸植岚的圆帽,问道:“你是巫族人?”
“是。”植岚说着,直接把圆帽摘下来给她玩。
“若是以你们巫族的术法,我是不是可以驯养只猫,会给我端茶送水的那种?”她一转头,发现植岚拿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过不多时,植岚一声不响地起身走开了。她独守空柴房,反思起了自己方才说的话。原来如此,和傻子呆久了果然会变傻。
“喵——”
她一激灵,朝窗口看去。一只白底橘纹的奶猫从窗口探出头,喵喵直叫,轻而易举地戳中了她的心。她趴到窗口,刚伸出手,植岚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嫌弃的神色,是不喜爱这只猫吗?”
她很直白地答道:“我嫌弃的是你。”
植岚放下小奶猫,背身作出要走的姿态:“那人不想要,猫也别想要了。”
“别走啊!”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口,没头没脑地揽住了植岚的脖颈,面颊蹭过柔软的发丝,微微发痒。
植岚侧首,翡翠般的眸眼间是她的面容。这双眸眼……于遥远的往昔似乎曾出现过,又毫无记忆。轻轻一吻如柳絮飞羽,拂过她额前帘发,她下意识地放了手,抱着头蹲在了窗口下,闭上眼却看见另一个男子的面容。
“喵——”
柔软的,好动的小猫压在她的头顶,她小心翼翼地把小猫从头上取下来,眉开眼笑。
“这回要叫小心心了吗?”
“不要!”她果断回绝,抚了抚那细软的绒毛,满心欢喜,“叫它翡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