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相与这里的妖魔不同，却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他看着娆月问道:"这里的妖魔是犯了什么罪么？"
娆月性子直爽，并没有怕他:"生而为妖魔，这本就是原罪。若他们再出一点格，稍微厉害点的，都会被驱逐到这里。"
流风问:"这是哪？"
他以为这世界本就是这样，昏暗无光，弱肉强食。
"这是赤练幽狱，地府都无法接纳的妖魔，都会来到这里。"娆月说道:"我们永远都无法出去，也永远见不到外面的天地。"
流风看着眼前一身浅蓝衣裳的小姑娘，没办法想象她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才被流放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流风问。
娆月眼神沉了沉，指尖燃起了一抹悠悠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石屋，她说:"我杀了我父亲，杀了那个女人。"
"仅仅是这样？"流风明显不信。
娆月操控着指尖的光，那光忽明忽暗，将原本娴静温婉的容颜也照的亦真亦假了。
"我啊！灭了全族的人。"
娆月嘴角弯起，像说了一件无关同样的小事。她的声音悠悠的，却充满了快意。流风听的出来，她虽然被流放到这里，但是她不后悔。
"他们污蔑我娘，说我娘是叛徒，把我娘绑在石柱上，我爹也不信我娘，眼睁睁的看着我娘被乱箭射死。还有那个女人，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我娘不会被冤枉……"
"你也是妖魔么？"他问
娆月笑了笑说:"我不是哦！我是仙。"
怪不得，她操纵起风来这么游刃有余。
娆月看着他说:"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仙了。"
流风问:"那你是什么？"
娆月说:"用那些人话说，我是堕仙，我染了杀欲。"
"堕仙？"流风不解的问。
"别说这些了。"娆月不想再说这些话题，她觉得十分无聊，她看着一身黑衣坐在自己身旁的流风问:"你没有名字，要不要给自己取一个？"
"名字很重要么？"流风看着娆月问。
"重要。"娆月看着他认真的说:"以后你会越来越强大，你要有一个名字，让他们知道你是谁，让他们惧怕你，不敢再来伤害你。"
就是因为我娘亲太过柔弱，明明法术高深却还是逃不过被全族人杀死的命运。
沉吟许久，流风问:"那我叫什么名字好？"
娆月说:"你有什么喜欢的的东西吗？"
流风摇摇头，他一直在赤练幽狱，他没见过什么让他喜欢的东西，这里的一切他都不喜欢。只有每次在树上休息时，偶尔又偶尔有微风吹过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一点舒适。
"破云？"娆月开玩笑似的问:"这个名字怎么样？跟我的有点配哟！"
流风摇摇头说:"不好听。"
"浮夜？"娆月说:"浮生一梦，夜当歌。"
流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许久，他缓缓说道: "风。"流风缓缓的说:"流风。"
娆月眼睛亮了亮说:"这个好，我也喜欢风，这世上最自由的东西，就是它了。"
流风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有点开心，有点兴奋。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感激娆月，她的出现，带给了他许多从前十几年里没有感受到过的东西。
"流风。"娆月缓缓的叫了一声，然后道:"真好听。"
流风在她指尖的光了，这一次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以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流风记得娆月这样对他说，这句话一直埋在他心里，直到娆月仙法耗尽，死在他怀里的时候那一刻，他依旧记得。
她初来赤练幽狱时身上蓝色的衣裳不再光鲜亮丽，几百年的时光足以让它陈旧。而流风身上的黑袍却依旧流光涌动，一如她送给他时那样。
她躺在石屋的石板床上，安静的靠在流风怀里。脸色苍白而虚弱，连手指都没有力气再去回握流风修长的手指了。
"我要走了。"娆月说:"你会忘了我吗？"
流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他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他想破坏掉这世间的一切，只想换娆月留在自己身边。
"你不说话，就是会忘记了。"娆月这个时候依旧想逗他笑一笑:"你敢忘记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没良心的！"
"那……那你千万别放过我。"他紧了紧了怀抱，生怕她冷一样:"我记忆力不好，你一定要来，不然我一定会忘了你。"
娆月想笑，可是眼里一滴泪却突然砸落。接着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那是比灼热鲜血还要滚烫的存在。
"别哭，娆月，别哭。"
他第一次这样轻柔的唤她的名字，像是一位母亲在哄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真难得，能拥有你这样的时刻。"娆月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说道:"我不哭，你别难过。"
流风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娆月声音沙哑:"早点告诉你，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一开始，我不想让你可怜我，后来，我是不想让你难过。如果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这份痛苦我一个人承受便好了，流风，这一段日子，我很开心，就算这里这样难熬，我依旧觉得开心，因为有你在。"
流风却道:"你若早点告诉我赤练幽狱会让你法力逐渐流逝，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活下来。"
"我怎么忍心？"娆月说:"只有用你的血。才能续我的命，可是我终究会死，别为了我做这样傻的事，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你这样做，包括我，明白么？"
娆月有预感，流风不属于赤练幽狱，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了，而她能教他的就是让他的心肠变冷，变硬，她很喜欢他，她不想让他因为心软和仅存的善良被杀死。
"为什么不值得？"流风闭上眼睛，缓缓道:"你值得。"
娆月却坚定的说:"我怎样都会死，别人到了如此情况也是一样，比起逆天而行，听从天命更能让自己快乐，流风，我希望你自私，答应我，自私的活着。"
做一个无私的人，太累了。
娆月宁愿让他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