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是第一次上公堂，只感觉一阵阵的阴冷。
公堂之上悬着一个牌匾，上书“明镜高悬”。
堂内还放着两个牌子，分别写着“肃静”和“回避”。
两列捕快手握着廷杖，面容严肃的轻呼：“威……武……”
苏黎看了一眼钱昊，就见他的身上已经渗出冷汗了，怕也是没见过这种阵势。
“跪下！”
苏黎不喜欢跪，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老实地跪了下去。
萧易腿脚不便，跪了下来就疼出一脑门子汗，苏黎向他靠了靠，用自己的衣摆垫在他的腿下面。
虽然这薄薄的布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萧易还是有些感动。
片刻后，一个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人登上了公堂。
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因何击鼓鸣冤？”
苏黎不卑不亢道：“启禀大人，民女苏黎有冤。只因我爹在钱氏赌坊欠债十两，无力偿还，钱少便要强抢民女！让我做妾还债！”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钱昊还是很嚣张。
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没让你说话！”
钱昊立刻住嘴了。
县令捻着胡须，盯着苏黎纱布遮了一半的脸。
“不过钱少所说的话，也是不无道理！”
苏黎不慌不忙道：“父债子偿，说的是子！我爹有儿子，为何要卖女还债？”
钱昊立刻讥讽道：“女子就要有三从四德，你爹既要卖了你，你就该认命！”
县令居然也点点头：“所言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击鼓鸣冤，叨扰本官，简直小题大做！”
苏黎难以置信地看向县令，她这才明白，这个时代的女性比末世的女性地位更低。
若是在末世，她尚且可以靠拳头说话！可现在，她居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钱昊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狞笑着准备将苏黎带走。
一直没有开口的萧易却朗声道：“既然大人说起三从四德，我便要问问大人，女子三从为何？”
“自然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大人！苏氏已嫁我为妇，那就理应从我！”
县令本以为可以退堂了，没想又有了变数：“你？”
“草民萧易，乃是苏氏的相公。大人一向秉公执法，乃百姓们的父母官。今日，草民和内子一同申冤，还请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萧易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县令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正了正身子。
“苏氏既为你妻，那自然是不能再嫁……”
萧易一句话就让县令转变了态度，苏黎也十分意外。
萧易继续道：“钱少昨天说，给草民三天时间筹钱！三天之期未到，钱昊就带着人来强抢内子，方才各位官爷也能作证，还请大人明察！”
钱昊没想到事情突然被反转了，立刻道：“什么……三天之期？空口白牙，可有证据？”
萧易反唇相讥，“那你说我岳父答应用女抵债，也是空口白牙，可有证据？”
“你！”
“肃静！”
县令惊堂木一拍。
钱少头一次在讨账的事儿上吃瘪，心里肯定特别不服。
没想到一直被他看不起的穷书生，如今能反将他一军。
县令无奈道：“钱昊强抢民女，打二十大板！”
“什么！”钱昊立刻挣扎起来，却被捕快眼疾手快地用廷杖压制住了。
苏黎连忙道：“大人，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民女想当堂还钱，还请大人做个见证人！”
县令只想赶紧退堂，便敷衍道：“行吧！”
师爷亲自写了见证书，一式三份，令苏黎钱少签字画押。
苏黎将十两的银票还给钱少，拿回欠条，带着萧易离开。
走出衙门老远，还能听见钱少那杀猪般的惨叫声。
苏黎的第一句话是：“你刚才跪了那么久，腿疼不疼？”
萧易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平时甚少有人关心他，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黎话锋一转，“腿疼是好事，说明还能治疗！今天太晚了，我们先找一家客栈休息吧……”
看着苏黎往前走的身影，萧易忽然顿住了脚步。
“苏黎，我们和离吧！”
苏黎回过头，神情诧异。
夜色浓重，只有道路两边店家的灯笼还亮着。
苏黎脸上的诧异渐渐消失，想了想道：“今天太晚了，我们先找一个客栈过夜吧。”
萧易看着苏黎的背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只能跟上去。
到了客栈，苏黎定了两间房，又点了些饭菜，让送到萧易的房间。
萧易进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关上房门，苏黎居然后脚就进来了。
毕竟现在两人还是夫妻，萧易虽然觉得不自在，但也不好拒绝，便让她进来了。
苏黎到了萧易的房间后，就对他说：“到床上去。”
萧易一怔，窘迫道：“我……”
苏黎接着说道：“我是要给你看一看腿上的伤……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看着苏黎坦然的面孔，萧易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他坐在床边，苏黎单膝跪地抬起了他那条残疾的腿。
苏黎脱掉他的鞋袜，将裤子挽起，检查他的病腿。
萧易的腿因为一年没有受力，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原本修长匀称的腿，如今显得丑陋。
这是萧易一直自卑的地方，因此当苏黎的手触碰到他的腿时，他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苏黎却丝毫不在意，一边为他按摩，一边说道：“当初是我爹强迫你娶了我，你若是想要和离，我们回去就写和离书。”
萧易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说和离的事情。
他的内心有些复杂。
烛光映在苏黎的脸上，显得她鼻子挺翘，睫毛纤长。
突然，她低垂的睫毛上扬，抬起眼睛看向萧易。
“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我们和离的最好时机！于你而言，除了我，恐怕没人能治你的腿；于我而言，钱少要是知道我们和离，说不定又会不死心……我们就当搭伙过日子，再将就一段时间，怎么样？”
萧易被迫与苏黎对视，嘴唇微张，最终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