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久了,积怨久了,一条导火线就能点燃战火,长年累月在道路以目中度过的学生愤怒值直线上升,此刻似乎要飙至峰值,他们在毛灵潇的狐假虎威之下,可是憋屈坏了,终于有朝一日能百倍奉还,谁都不肯错失这一机会。
而另一边,所谓的毛灵潇一党,人数虽少,战斗力极强,电院那是个什么学院,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牲口用的学院,熬夜编程,加班加点简直不要太正常,在这种高压之下,如若没有强健的体魄,恐怕会走上“英年早逝”之路,所以即便是身单力孤,八米一的气场也能震慑方圆三五公里。
现场登时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上纲上线,鸡毛乱飞,眼见口舌冲突很快就往拳脚冲突方向发展,分明是来调查命案的刑侦队警员临时担上了学校保安一职,费劲巴拉地把两派学生隔开。
这要是街边小混混的聚众斗殴,大不了就一个个扔进警局里教育,但这不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就是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们斗殴,可就有些难办了,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得受到诸如“警察打人了”“警察恐吓了”这样的有口难辩之罪。
“吵什么?!”楚云深气沉丹田的一嗓子在七嘴八舌的叫嚣中分外震撼,张牙舞爪的学生齐齐扭头看他。
某个大概电视剧看多了,经典台词记忆深刻的女学生当即顶撞了句:“警察了不起啊。”
楚云深“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警察还真就是了不起了,怎么,你有意见啊!”看向那个一半浓妆一半素颜的女孩子,脸色阴沉,明亮黝黑的双眸平添了一丝异样的冷漠,模样有几分骇人,女学生当即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埋下头。
实际上,他没真生气,如若这点屁大的事就让他大动肝火,恐怕他早被气死了。
有几个跃跃欲试却迫于楚队强大气场压迫的学生颤着脖子说道:“警察就这样恐吓孩子的么?!”
“孩子?”楚云深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二十多岁的人了,说话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都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看来我得好好问问圣港大的老师们是怎么教育的,也得好好查查这些连起码尊重都不懂的学生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圣港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是不是走了后门,走了哪家后门,我倒是想看看啊。”
平日里说话就像加了2.0倍速的楚队这次将语速调成了0.8倍,一字一句,分外清晰,那群气焰嚣张,认为警方皆刍狗的学生们像被人下了禁言术一般闭了嘴。
楚云深倒也没抓着这点不放,川剧变脸似的换回了凄冷万分的笑容,看得在场民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楚云深在警队体系里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笑起来就没好结果,堆满笑意的眸子看向引发骚乱的半脸女学生,全神贯注地盯她一人,“对了,这位小姑娘,来,多说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上梁是哪根梁啊,歪得让你们这么义愤填膺,毛灵潇的警方后台是哪片警啊!刑警武警特警还是民警交警,要不然我给你各拉一车来,让你点一点?”
半脸女学生差点要哭出来了,旁边的女生胆战心惊地试图跟他求情,“警察叔叔,我们,我们都是话赶话乱说的,警察叔叔不要当真,真的不要当真。”
楚云深的笑容更深了,语气更加温柔,柔得似乎能掐出水,“还真不行,警方办案,任何线索都不能落下,既然在这里不想说,我们就回警局喝着咖啡慢慢说,警局的咖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的,专供的。”
一听要去警局喝咖啡的女生顿时慌了神,警局咖啡好不好喝暂且不提,但谁乐意没事喜欢跟警方打交道啊,这些年看警方那点破事也不少,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想到这里,半脸女生心一横,脱口而出道:“杀人凶手就是毛灵潇!”
“胡说八道!”好不容易被拦住的电院众人趁刚才又联系了不少同胞来壮大队伍,一听这话,挥着拳头就要揍人。
民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住了再次爆发的骚乱,但也因为这臆想的一句话,走访生生地变成了讯问。
楚云深和毛灵潇关系匪浅,虽然两人这些年来水深火热,但老楚内心深处对这个孩子的在意超过任何,赵彦忠生怕这位年轻的继父会添乱子,便替换下做笔录的小民警,老赵千叮万嘱要他少说话,有事他来问就好。
“你叫什么?”赵彦忠和风细雨地问道。
半脸女生小声回答道:“王宁宁。”
赵彦忠点头,“王同学,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毛灵潇是杀人凶手呢?有什么证据么?杀人罪不是小罪。”
王宁宁抠了抠手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脸黑如碳的楚云深,再看向旁边的温和赵副队,简直就是一恶魔一天使,吞了口唾沫,回答道:“毛灵潇跟罗珊前有旧仇,现有新怨,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新仇旧怨加一起,她那个火爆脾气,不动手才怪,反正就算她杀人也不会有问题,后台硬嘛……”想到刚刚楚云深的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楚云深心底一沉,毛灵潇这个猴孩子脾气不好是真的,但绝对不火爆,她完全是那种吊儿郎当,今天不管明天事的货色。
两人相对一视,心底泛起疑云,这是从哪里出来的谣言?
“什么叫杀人也不会有问题?”赵彦忠继续问。
“学校都在传,毛灵潇是烈士后代,跟警方关系密切,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学校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好事都有她的份儿,她不要的给别人也是她指定的,连学校留学生名额也都是因为毛灵潇家赞助才增加的。”一说起这些事来,王宁宁就相当生气。
楚云深眉头皱起来,小毛这个熊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他都不敢逞强赞助出国,养这么一个不怎么挑食不怎么难养的女儿已经够呛了,谁在她的背后搞小动作?!
“说明白点,毛灵潇怎么赞助的出国名额?”楚云深冷冷地说道。
王宁宁敛起眉,回答道:“学校留学办传出的消息,她也没有否认过。”
“既然是她家里赞助的,那她指定别人,你有什么疑义么?又不占用正常学校名额。”楚云深反驳道。
王宁宁:“……”
赵彦忠没有为难她,换了问题:“你说毛灵潇和罗珊有新仇旧怨,具体指的是什么?”
王宁宁挠头,咳了声,脸上有点不太好,“其实我也说不太好,只是隐隐听说过她俩有矛盾,都是球场上的事情。”
楚云深苦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也说不太好,隐隐听说过,”抬头看向面前的女生,目光凌厉,“小朋友,你这是拿警方开涮呢!”
王宁宁的脸唰地一下惨白,连连给自己找借口,“但是她十年杀了人,一直平安无事地到现在是事实啊!学校给她优待也是事实啊!”松口气,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继续说:“警官,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国家也好,学校也罢,整个社会都在给我们洗脑,提倡教育公平,但是教育真的公平么?不说东西部之间,就连同一学校的学生,也享受不到同样的待遇,难道就因为人的出身不同么?有时候我们拼尽全力所到达的不过是某些人的起点而已,他们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却做着最缺德的事情,这公平么?如果这就是公平,要让我们怎么直视教科书上的天下太平?”
“……”
“警官,我们都是同期同学,但她却一直将自己的姿态抬得高之又高,不仅如此,学校、社会给她充足的高姿态空间,这是为什么?我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利益永远大于是非,但她这种破坏公平性的行为,除了给她自己带来利益,试问,谁还得到半分好处,如果学校是教给我们这种事情的话,我们苦读这么多年,有什么意义,我们……”
没等王宁宁义愤填膺地说完,已经听腻了的楚云深冷不丁地打断,“所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要跟警方告个状是么?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想回家找妈妈诉苦么?小朋友,”楚云深脸色一沉,本就乌云密布的黑脸更是冷了几分,“你都已经读到大学了,很多道理应该不用警察叔叔再教你了吧,还是,你费尽心思地想影射些什么?”
王宁宁一下子噤若寒蝉,僵着脖子摇头。
“如果你认定了毛灵潇不干净,那么,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别人给她任何东西在你看来都是违规操作,就算所有的规则、标准都放在你面前,你会相信么?你还是会觉得里面有猫腻,先入为主的想法已经蒙蔽你的双眼了。”楚云深说道。
王宁宁咬咬嘴唇,闭口不言。
“小朋友,你刚才说整个学校都在传,那谁是谣言的根源?”楚云深问道。
王宁宁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她这话倒是实话,口口相传,谣言就这样四散开来,而毛灵潇从来都不解释,不解释就相当于默认,所以越传越匪夷所思,也越来越骇人听闻。
“既然长眼睛,就不要只听别人怎么说,不然长眼睛做什么。”楚云深叹口气,说得够多了,这学生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应该能听得懂人话。
谁知这姑娘着实认准了死理,就是认为毛灵潇就是整个圣港大不公正的存在,“但我说的都是事实,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所有人也都会这么说的。”
楚云深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作证?作证什么?作证学校优待她?作证学校对你们不公?还是作证她杀了人呢?小朋友,学校教育你们,不是让你们整天盯着别人的,先管好自己,看来毛灵潇跟你之间的矛盾不浅啊,让你冒着妨碍公务的危险瞎白话半天。”
王宁宁被看得心虚,小声说道:“我没胡说,学校也不止我自己看她不爽,还有很多人,而且她杀人也是事实啊,都有报道的。警官,你真的相信浪子能回头么?!那个网上报道的新婚丈夫杀害妻子,尽管那个男人的养父母家对他耐心教育,但先天基因就决定了他就是个恶魔,毛灵潇……”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十年前杀了人,十年后,但凡有人死了,就一定是她杀的,我这么理解,对么?”楚云深反问。
王宁宁:“……”
“小姑娘,不要在学习的关键时期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时间多读些书。”楚云深合死笔记本出门。
这看似是小姑娘之间的嫉妒在楚云深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他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
“看来,是有人在把警方的注意力往灵潇身上扯。”赵彦忠说道。
楚云深点头,再次拨打毛灵潇的电话,毫无意外,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