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浮花了很久才接受了自己有个后辈变成了狗的事实,“好歹活蹦乱跳的,总归不至于是块烂肉就好。”
“先祖,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闭上你的狗嘴吧你。”
赵之流安静了下来,回想起此行的目的,又问道:“先祖,请……”
“你闭嘴!”赵浮脱下鞋子便砸了过去,“朕不想听你犬吠。”
摄羽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老头,我们是想问问你对祭阵的事情知道多少。”
赵浮坐正了身子,摆了摆手,示意计辰先下去。悄悄摸出去,看着人都远远的,才开口,“其实我全都知道,不过,朕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
这样理直气壮又很欠揍的模样,果然是血脉相承啊。
“先祖,你孙子给人干成啥样儿了,你就说吧。”
“其实是有一个预言。”赵浮拿起一盏灯烛,走到了一副怪异的壁画前。
画上以墨蓝色为主,最底下是白墙黑瓦。最中央一道红光一直向上延伸至壁画的边框,空白处以白色的笔写着几个字,“念州血象。”
三百年前,天降异象,白日骤暗,一道血光自念州升起。他召集了不少术士,全都束手无策。
后来,一名方士觐见,名叫欧阳术。此人年纪不大,却通晓鬼神之术,在那一带甚为有名。
他说,赵氏龙脉已断,新的君主将诞生于念州。如果想要延续赵氏基业千秋万代,需得以帝王之灵和千百魂灵为祭,才能保住赵氏江山。
“没了?”
赵浮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抱着胸,俨然一副得意的姿态,“朕牺牲自己为尔等换来的天下,是不是觉得先祖很伟大啊?”
伟不伟大的还是其次,只不过傻也是真的傻,这是遗传的吗?赵之流开始有些怀疑赵氏七百年的江山是怎么延续至今的了。
“那个先祖,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欧阳术可能是骗你的呢?”
他犹豫片刻,没有回答。
赵之流不想再问什么,再说下去他要对家族绝望了,“咱们走吧。”
“别啊孙子。”赵浮拦住了他,“我之所以这样相信欧阳术,是因为他是叶问烟的关门弟子。”
摄羽微微一怔,“怎么会是他。”
这叶问烟曾经是念州琦山一名道人,不似其他道人炼制丹药或是超度妖鬼。四处游荡,结交红颜,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得道升仙。
只是,赵之流觉得奇怪的地方在于他的姓名,同样都姓叶,他和叶尽霜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欧阳术此行又是为了什么呢?
苦淼同样的震惊,却很快平复了下来,在摄羽耳畔轻轻说了句什么便离开了。临行之时回过头看了赵之流一眼,那种眼神是在怪异。
其实,来到皇陵开始他就觉得苦淼不对,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询问罢了。
“所以,朕选择他也是情有可原的。”赵浮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拉回,“不过,看你们的反应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叶问烟早就被撤去仙籍了。”
三百多年前叶问烟得道升仙,却妄图斩断人间的宿命锁。这极大的触犯了神界的权威,最终诸神将他的仙骨剥离,弃于无垠焱海,此生不得自由。
这件事对摄羽的打击很大,故而便多听了几句。
神界这样也就罢了,天降刑诛,几颗火球降落让琦山一时间生灵涂炭,三百年寸草不生,沦为荒地。其余弟子,非死即疯。
“不对啊。”赵浮骨干的手扶着下巴,“那为什么欧阳术反而要替我们延续龙脉呢?”
是啊,为什么呢。
赵之流仔细思量,原因也不过两个。
一,赵氏龙脉已断,他这样不过是为了和天界对着干。只不过他终究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一个阵法延续了三百年都逃过了神界的眼睛。
那也就只剩下第二个原因,所谓龙脉都是幌子,这个阵法有另外的目的,一个神界不愿意插手的理由。
地府的鬼吏说只有赵氏血脉能够解开,为什么非得赵氏血脉,神鬼两界又为何都不愿意出手,那几千无辜的魂灵难道在他们眼里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陛下,有一墓室坍塌,看起来不像是天灾,陛下要去看看吗?”计辰出现在了殿中,一句话便把他带走了。
不过赵之流不在意,反正这个便宜先祖留着也没什么用。
“在想什么?”摄羽看着他陷入了沉思,少有的专注。
“我在想人真的可以和上天抗衡吗?”
摄羽苦笑着答道:“就连我都无法改变我的命运,况乎凡人呢?你与其纠结这样不实际的问题,不如好好想想,欧阳术和叶尽霜有没有关系吧。”
欧阳术和叶尽霜的联系应该就是叶问烟了,只是两人之间隔了三百年,欧阳术都化成灰了吧,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昔年叶问烟虽然和寻常的道人不一样,到底也仗剑江湖,救了不少贫苦百姓。以至于他飞升后,各地都有供奉的庙宇。
那叶尽霜残杀无辜百姓,找人顶罪雷劫,心狠手辣,很明显不是一路子人。
“苦淼怎么还没回来,该不是被哪个女鬼勾走了吧,我去瞧瞧。”摄羽撂下一句话,便飞快的离去了。
赵之流看着他的背影,墓室的门重重的合上,这时他才察觉到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陵墓,这里的鬼气氛围倒是很浓郁嘛。
没有风,墙上的蜡烛却跳动得厉害。半开的棺材,里面还有不知道是谁的尸骨,指甲抓挠棺材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而且似乎冷了好些,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雾气腾起,顷刻之间便充满了整个墓室。
“先祖!老爹!叔!汪汪汪汪!”
他有些慌了,迷雾已经辨不清方向,在其中乱窜着。
忽而,后退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透过衣料,那股子寒气侵袭,他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回过身,只见一个黑袍男人,看不清面容。
“赵之流,多谢你替我挡了雷劫。”说着,黑袍男人俯下身,皮肉剥离的脸近在咫尺。腥臭味袭来,一瞬间让他的整个大脑空白。
“叶……叶……”
“乖孙子。”
赵之流此刻并不在意他是否占了自己的便宜,颤抖着小腿往后退着,“你……你是叶尽霜?”
“正是在下,在下此行要来收走你的命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很用力的吐出,就好像命悬一线的人拼尽全力说出遗言一般。
语罢,他忽然笑了起来,雷声在赵之流的耳畔炸开,迷雾之间,电光闪烁,就好像当日的天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