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意融的安排下,消息持续发酵了好几天,沈意迟即使是在侯府中,也不愿走出自己的院子,更不要说每天向祖母请安。
惠风和畅,万里无云。
沈意融身着月色如意百褶裙,头上只簪了一对白玉响铃簪,眉如远山浅黛,眸如点点星光,没有更多的修饰,却美得惊心动魄,可谓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她带着清凝和乐安,娉娉袅袅的走向祖母的福寿院。已经是巳时了,时间不早,将将午膳的时候,今天这么迟,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昨天沈意融照常去向祖母请安时,祖母拉着沈意融的手道:“明个儿你父亲就外派归家了,祖母打算办次家宴,大家聚聚,顺道儿把你恢复的消息告诉你父亲,虽然祖母写了信,可是也不知道这脚程快不快,你父亲啊,他看到了没呢!他要是知道了,一准儿高兴。”
“祖母,父亲从前甚是不喜我,我……”,沈意融面露戚戚,状似伤心。
“你父亲他……他……他糊涂啊!”,祖母恨铁不成钢,转头又十分心疼的拍了拍沈意融的手。
沈意融看见祖母这样的神色,不禁哀求道:“祖母!你就告诉融儿,为何父亲从前这般不喜我,即使是我痴傻,我也相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祖母皱着眉头,仿佛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说:“你父亲深爱你母亲,可惜钰娘芳华早逝,生下你之后就撒手人寰,你父亲看你日渐长大,眉眼愈发与你母亲相似,于是愈是逃避。”
祖母说的十分委婉,但是沈意融还是听出了话外之音,于是道,“原来是这样……融儿知道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福寿院,沈意融的回忆戛然而止。
走进院子,沈意融带着清凝和乐和去了往常拜见的主屋,一进去,就发现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祖母坐在首座,王氏坐在祖母的下首,许久不见的沈意迟也出现了,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意迟发出冷哼,故作不屑,但碍于老夫人在场,多少还收敛了一些。还有几个没怎么接触过得庶弟庶妹,不仅是因为沈意融除了每天给老夫人请安,就不怎么走动之外,更是因为那些姨娘,惧怕王氏,于是拘着他们,不让他们与自己接触,生怕得罪王氏。
沈意融扫了一眼,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底,便上前给祖母请安,弯着眉眼,笑道:“原以为我来的还算早,没想到竟是我来迟了,还望祖母海涵呐!”说着,便又是一行礼。
老夫人看着沈意融嬉皮笑脸的模样,把沈意融招到自己身旁,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佯怒道:“你的脑瓜子里还记得祖母说的话呢?”
“记得!记得!融儿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祖母说的呢。”,说着,还摇了摇祖母的手。
看着眼前祖孙和乐融融的嬉笑的场面,沈意迟那道带着讽刺和恶意的声音插了进来,“姐姐真是好一手撒娇卖痴的绝活,瞧把祖母哄得合不拢嘴呢。”
沈意融没想到沈意迟如此的“耿直”,这话说得忒没技术含量,语气中的恶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也不知道这王氏是如何调教的,目光一瞟,只见她双手搅动着帕子,嘴巴微动,为了防止她上前替沈意迟请罪,于是沈意融先一步说道:“妹妹这话怕是说错了,古时尚有彩衣娱亲,如今我只是撒娇卖痴以博祖母一笑,又如何了?这是我们身为子女应尽的孝道,难道妹妹你……”
话未说尽,但余下的意思,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听不懂的。
原本笑意盈盈的老夫人,在沈意迟说完之后,就板起了脸,掌管侯府几十载的气魄十分逼人,原本想为沈意迟说话的王氏,嘴巴几次张合,最终颓然闭上。
而沈意迟,再看见自己母亲和祖母,还有另外几人恨不能埋头装作不存在的,就知道大事不妙,自己说错话了!在沈意融这样一番话下,更显她的不孝,脸色顿时煞白。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沈意融的这番话无异于戳人心窝,杀人于无形。
反观老夫人,在沈意融说完之后,原本严肃的神色缓缓放松,王氏抓住机会,为沈意迟辩白请罪,“母亲,迟儿向来耿直,这次只是一时说错了话,万没有这个意思。迟儿,还不向祖母请罪!”
王氏话音刚落,老夫人便慢条斯理的说道:“向我道歉就不必了,只是融儿是你的长姐,你就这么顶撞她,你告诉我,你可有将她视为你的姐姐!”,说着,便更加生气,老夫人的手狠狠一拍那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桌,向王氏和沈意迟发难,“你还是我安庆侯府的嫡次女,这样的任性妄为,身为她的母亲你就是这么教养的?今天怀恩归家,我且不再说什么,明天开始,迟儿就在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出来!现在,向你姐姐道歉!”
闭门思过!沈意迟不敢相信,从小受宠的她,第一次被如此大的惩罚。但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向沈意融道歉,向这个从前被她欺负从不敢还口的痴傻儿道歉!
但还是不得不遵从祖母的话,沈意迟只得屈膝向沈意融行礼,不情不愿道:“姐姐,是妹妹说错话了,希望姐姐你能原谅妹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妹妹知道就好。”,沈意融走到沈意迟身边,将她扶起,笑着说道,“妹妹千万不要过意不去,我们一同向祖母尽孝才对呢。”说罢,又走回到老夫人身边。
看着沈意融娇俏的笑颜,沈意融眼中仿佛带着道道寒光,心中恨意更深,只觉得今天这般都是拜她所赐。
闹剧在沈意迟的道歉中拉下帷幕,在沈意融表示不介意后,沈意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作座位。
老夫人也重新变得兴致勃勃,“融姐儿恢复了,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不过平常也难见。意欢、意菏平常还能在我这里见几面,青霖和青逐都在书院学习,一旬才回家一趟,想来还未见过面吧。”
随着老夫人的介绍,意欢、意菏、青霖和青逐都站起来一一向沈意融行礼,“请长姐安。”
沈意融也一一回礼,算是正式认识了。看着眼前的弟弟妹妹,他们的衣着朴实无华,不如沈意迟的繁复华丽,但眼底清明,想来也是心思坦荡、行为端方之人。
一行人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在主屋中嬉笑谈天,无人在意沈意迟久久未说话,她目光阴毒的注视着沈意融,沈意融感受到后,神情不变的盯了回去,只一刹那,沈意迟便败下阵来。
这场眼神官司,尽收入沈青霖眼底。许是他打量的目光太过赤裸,被沈意融发现,抓了个正着,他尴尬一笑,想要打个哈哈,未曾想,沈意融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而沈意融心中暗道,这沈青霖,瞧这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时间渐渐接近午时,而老夫人安排前去接应侯爷的其中一个小厮赶来回复说,侯爷已经快回府了。
于是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赶去大门。